自打母後離世過後,這麼些年來,他未曾和其他女子打過交道。
似乎人人都懼怕他,哪怕身邊忠心耿耿如全福,如鄒乞,對他也是敬畏有加,從來不敢逾矩。
前幾個月開始,陸陸續續送進宮裡的那些女人更是怕他。
普天之下,第一個敢當著麵跟他鬨脾氣的,唯獨隻有這柳美人。
可神奇的,他竟覺得很是新奇,很是有趣。
雖然覺得她這般模樣也很可人,可他還是更喜歡她彎著眼睛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
要論殺人,他可謂駕輕就熟,經驗頗豐。
可要說到哄人,他卻束手無策,無從下手。
三丈外,全福垂首而立,時不時關注著二人的動靜。
原本二人相處甚為融洽,柳美人念經,可念著念著,就念到陛下懷裡去了。
陛下像小時候擼貓一樣,開始擼柳美人的頭發。
雖然這和他想象的帝妃之間的濃情蜜意不大一樣,可那場麵也叫得上一個溫馨感人。
這麼多年,陛下先是久居皇陵,後又征戰沙場,身邊一直也沒個女子,不知如何談情說愛也屬正常。
當貓一樣先寵著,也不是不行。
全福滿懷欣慰,非常識時務地往柱子後挪了挪,當起了透明人。
可不知怎的,柳美人突然和陛下鬨起了彆扭。
陛下都伸了兩次手了,柳美人依然不搭理。
全福提心吊膽,生怕陛下下令,將人拖出去砍了。
更有甚者,若是陛下當真發了怒,直接一把匕首上去,切了柳美人那小腦袋瓜子也不是沒可能。
畢竟陛下每晚頭痛時,最愛乾的事之一,就是切人腦袋。
哎呦呦,你說這柳美人,看著軟乎乎的性子,怎麼生了個榆木腦袋啊。
好好的,跟陛下置什麼氣呢,那可是九五至尊的天子。
待會兒真惹得陛下發起脾氣,那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殺了一個柳美人倒也沒什麼,可那麼多人給陛下誦過經,唯獨這柳美人誦經最有效果。
陛下要是一氣之下真將人給殺了,回頭陛下頭痛時又該難熬了。
全福有心提醒一下柳美人彆犯倔,可柳美人扭著身子歪著頭,也不往他這邊看,急得他想跳腳。
柳若芊獨自生了一會兒悶氣,也不見皇帝陛下來哄,慢慢冷靜下來,認清了自己的身份。
在皇帝陛下麵前,她就是個念經的小小美人,她和後宮那些美人們沒什麼區彆的。
也不是人人都是大毛哥,不會見她不高興就會變著法地哄她開心。
皇帝陛下就是皇帝陛下,是生起氣來真會砍人腦袋的皇帝陛下。
靈煙提醒的對,不能因為陛下偶爾對她和善,就忘了她的身份,忘了該有的規矩。
畢竟這裡是規矩森嚴的皇宮,不是十河縣,更不是她們杏山村。
算了,她還是老老實實念經吧,柳大公子還在外頭跪著呢。
和有可能隨時會捏碎她腦袋的皇帝陛下比,柳若芊頓時覺得,拚死也要救她出宮的柳大公子是個好人。
雖然柳大公子一進宮就被抓了,好像也沒多大本事,但至少他對她的心是好的。
想明白了,柳若芊伸胳膊去夠經書,奈何距離太遠,胳膊太短,一下沒夠著。
正準備往過挪一挪,陸韌古拿起經書遞到了她手上。
柳若芊雙手接過,跪在榻上,俯身就要給他磕頭:“多謝陛下。”
“朕說過,在榻上不必多禮。”陸韌古伸手去兜她的額頭。
可小姑娘卻躲開了他的手,一頭磕在了旁邊,隨後下地穿鞋,站在地上,捧著經書開始念。
看著突然禮數周全起來的小姑娘,陸韌古眉宇微蹙。
小姑娘的態度,之前親昵,此刻疏離。
任陸韌古再遲鈍,也意識到,小姑娘心裡,這是有想法了。
小姑娘跟個木頭人一樣,機械地念著經,聲音依舊軟糯動聽。
可陸韌古此刻頭痛全消,沒了心思聽,他此刻就想知道小姑娘心中所想。
可前前後後,他連著伸了三次手,都被她拒絕了。
他也不能跟個臭不要臉的登徒子一樣,沒臉沒皮地硬去摸她的小手。
十多年了,陸韌古這還是頭一次生出一種抓耳撓腮的無力感來。
三丈外偷偷觀察二人的全福,覺得他有可能是瞎了眼。
不然的話,他為什麼覺得他家傲睨萬物,唯我獨尊的陛下,好像在柳美人麵前吃了癟呢?
陛下不但沒有想砍柳美人腦袋,好像還想哄人家來著。
想哄也就算了,關鍵是柳美人居然沒搭理陛下?
是吧,他沒看錯吧。
全福雙手握拳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就發現他家那素來高高在上的陛下,居然放低了身段,挪到了榻邊,語氣溫柔得不像話:“柳美人,柳大公子那裡,你先前想同朕說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