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芊又不是真的不舒服,自然不肯讓遲莫為看,扭著小臉不說話,可在心裡卻一直嘀咕不能去。
陸韌古又問:“若是信不過遲大人,不若咱們去山上,讓懷空大師瞧瞧?懷空大師是位得道高僧,醫術精湛。”
一聽“得道高僧”,柳若芊兩腿一軟,身子就往地上出溜。
虧得陸韌古扶著,才沒一屁股坐地上。
看著小姑娘蒼白的小臉,陸韌古耐著性子聽著小姑娘的心裡話。
可聽了好一會兒,除了一句一句“不能去廟裡”,再聽不到其他。
陸韌古蹙眉:“給朕個理由。”
九五至尊,本就自帶帝王威嚴,這麼繃著臉,看起來就有些嚇人。
柳若芊也知道,她這麼給不出理由的臨時變卦,看起來就是在胡攪蠻纏,無理取鬨。
身後跟著的鄒大人臉都黑了,手按在了刀柄上,好像隨時想上來一刀砍死她。
就連對她一向恭敬客氣的全福,也一臉焦急不認可,搖著頭給她使眼色,還伸手在脖子前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意思應該是讓她彆作,不然搞不好要掉腦袋。
不想被砍了腦袋,柳若芊隻好拽住陸韌古的袖子,聲音軟軟的,氣勢弱弱的:“陛下哥哥,我不能見和尚。”
見陸韌古沉著臉不說話,她不怎麼好用的小腦袋瓜飛快轉動,終於編出了個謊:“我娘找人給我算過,說和尚和我犯衝,見了麵,我容易沒命。”
杏山村的李二狗媳婦連生了三個閨女,生到第三個的時候,她婆婆就找人算命,說那三閨女和她犯衝,不宜相見,就把那孩子送走了。
反正在他們杏山村,一遇到什麼事,不好見什麼人,大家就喜歡拿犯衝當說辭。
【我這麼編,陛下哥哥應該不會再讓我上山了吧。】
看著那雙小鹿般怯生生的大眼睛,再聽著她的真心話,陸韌古神色不明,一彎腰,將人打橫抱起,直接上了台階。
突然淩空,柳若芊嚇了一跳,忙伸手攀住他胳膊,小臉愁苦,皺成了一團。
陸韌古:“到了山上,你若不喜出門,就待在院子裡,遇不到旁人。”
“和尚也遇不到嗎?”柳若芊忙問。
陸韌古:“我們住的院子在緣法寺後麵,隔了一道牆,你不出來就遇不到。”
柳若芊又問:“那懷空大師呢?”
【那可是得道高僧。】
陸韌古垂眸看著小姑娘:“你若不喜,朕不會讓你見他。”
柳若芊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嚇死我了,還以為這次肯定要被看穿了。】
看穿?有什麼秘密怕被和尚看穿?
陸韌古垂眸看向小姑娘。
心病去除,柳若芊放鬆下來,窩在皇帝陛下的胳膊上,不動彈了。
【石級那麼長,爬上去要人命,我還是讓陛下哥哥抱著吧。】
見她像隻貓一樣,懶洋洋蜷在他懷裡,乖巧柔順,陸韌古嘴角勾了勾,健步如飛,向半山腰的緣法寺快步而去。
前麵二人在糾纏,眾人都在看。陸韌古突然將人抱起,抬腳向前。
提著燈籠的金狼衛反應過來,就見人已經到了隻能並排通過兩個人的狹窄台階之上。
皇帝陛下懷裡打橫抱著一個人,將路就那麼堵住了。
金狼衛本該提著燈籠在前方照路,如此一來,也超不過去了,隻能在後麵跟著。
好在,七月十四,皓月當空,無需燈籠,前路依然明亮。
陸韌古手上抱著個人爬台階,卻氣息平穩,如履平地,一氣走到了半山腰,停在了緣法寺的山門前。
遲莫為,鄒乞帶著金狼衛很快追了上來,停在了三丈之外,垂首而立。
整個隊伍,隻有柳若芊和全福沒有功夫。
柳美人有皇帝陛下抱著,可全福卻沒那麼好的福氣了。
他綴在隊伍最後麵,被一名金狼衛扯著,還累得呼哧帶喘直哎呦。
柳若芊忍不住伸出不安分的小爪子,在陸韌古肌肉緊繃的胳膊上悄悄捏了捏,又捏了捏,一雙大眼睛裡全是星星。
【陛下哥哥長得真結實,力氣可真大。】
陸韌古睫羽微垂,掩住眼底的那一抹笑意。
等全福終於爬上來,人到齊,他才又接著往前走。
進了山門又走了一段路,路過緣法寺的寺門並不入內,直接沿著外牆,繞到寺院的後麵,進了一處僻靜的院落。
走到他們住的正屋門前,陸韌古才把人放下來:“到了。”
全福背著柳若芊的兩個包袱顛顛跑過來,將門推開,先一步點燃了蠟燭。
陸韌古背著一隻手,抬腳走了進去。
柳若芊回頭看,就見遲大人和鄒大人帶著眾人朝著東西廂房而去,眨眼功夫,就把屋子全占了。
柳若芊站在門口:“陛下哥哥,我住哪?”
陸韌古看向她:“院子小,屋子少,這幾日,你就同朕睡一屋。”
“哦。”柳若芊應道,隨後跨過門檻進門。
全福將她的兩個包袱放在桌上:“柳美人,您的包袱在這,奴才不方便替您收拾,勞煩您親自動手。”
柳若芊應:“好的,多謝福公公背了一路。”
全福忙道不敢,轉身出門去拿皇帝陛下的包袱。
柳若芊走到八仙桌那去拆包袱,陸韌古就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看她忙活。
“陛下哥哥,我個頭小不占地方,我睡榻好了。”柳若芊指了指窗邊放著的木榻,上麵鋪了厚厚的軟墊。
陸韌古不動聲色,就那麼嘴角微微含笑看著她。
夜已黑,但因小姑娘在身旁,他腦中仍舊一片安寧,也沒有頭痛的征兆,心情不錯。
見他不說話,柳若芊就當他同意了,搬著已經解開的包袱就往榻那走:“陛下哥哥,我去榻那收拾哦。”
沒走幾步,包袱皮一角鬆散,從包袱裡滑出一個物件,“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陸韌古聞聲,看過去。
落在地上的,是一把小巧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