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逐漸好起來的日子(1 / 2)

伏危的逞強,讓虞瀅無言以對。

她從那碗橘黃色的果籽上收回了目光,朝外喊來了伏安。

“你把這果子放去還有日頭的地方曬一曬,待入夜了,我再去收。”

伏安看了眼小叔,又看了眼小嬸後,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她竟然還使喚上腿腳不便的小叔乾活了。

伏安正要出去的時候,虞瀅忽然想起了什麼,忙喊住他:“先等等。”

伏安納悶的轉回頭望向她。

虞瀅囑咐:“你彆與你奶奶說我使喚你小叔做活。”

伏危垂眸擦著手的動作一頓,微掀眼簾瞧了一眼她。

讓他幫忙,竟還要偷偷來?

伏安不解之時,又聽她說:“你奶奶要是知道了,定會幫你小叔做了的,你肯定不想看到你奶奶勞累吧。”

伏安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說:“那不成。”

“既然不想你奶奶知道,那就保密。”

伏安覺得有些對不起小叔,所以猶豫了一下下。

一下下後,點了頭,心虛的偷瞧了一眼小叔後,果斷地轉了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虞瀅見伏安看伏危的那一眼,心道雖有愧疚,但著實不多。

虞瀅放下藥酒,複而端了一盆冷水進來。

她把布巾擰得半乾,與他道:“把衣服拉下來吧。”

伏危微疑:“不塗藥酒?”

虞瀅解釋:“按理說要冷敷放,但並無冰塊,水又不怎麼涼,隻能將就的先敷一敷,明早再用藥酒來揉開淤血。”

她把布巾展開,靜看著他。

靜默了片刻,伏危把方才穿上的襯衣解下,露出了左邊的肩臂。

虞瀅正要往淤青的地方敷上布巾,卻看見了方才沒細看之處還另有舊傷。

衣襟向外解,自是難掩胸膛。

削瘦的胸膛依舊有著昔日緊實起伏的影子,在那冷白色的胸膛上邊,有著細細碎碎,大大小小的擦傷。

——像被拖地而去的擦傷。

念頭一出來,她目光一移,落在了他的肩胛骨上,那處還有未散去的血瘀與結痂後的印記。

虞瀅忽然回想起他腿腳膝關節處也有血瘀和擦傷的痕跡。

她先前隻認為是被人打斷雙腿時留下的傷,所以未細想,如今想來,更像是被拖行在地上摩擦留下的。

她幾息沒有動作,伏危似乎察覺到她的打量,聲音淡漠:“不過是舊傷。”

不過是舊傷……

可虞瀅清楚,於他而言,現在是舊傷,但在過去也是新傷。

她斂眸,暗暗呼了一口氣,繼而把用略有涼意的布巾覆在了他的手臂上。

指尖劃過手臂的肌膚,伏危的手臂微微一緊。

虞瀅並未察覺,隻是囑咐:“每隔一會,布巾微熱的時候你就換下洗一洗,再重新敷一敷。”

伏危略一點頭,算是回應了。

虞瀅什麼都沒有問,隻說:“除卻腿上的血瘀暫時不動外,你身上其他地方的淤血,明日再熱敷吧。”

伏危按著濕布巾,緘默了許久,等虞瀅把滑下的袖子再捋上了些,準備轉身出屋子的時候,才繼而開了口。

“你知道我的事情?”

正轉身的虞瀅,轉回頭看向他,心裡頭納悶他現在才來問,是不是遲了些?

但還是點了頭,應:“知道些。”

伏危斂眸:“既然知道,那就該知道與我交換了二十年身份的那個人不想我好過,我過得艱苦狼狽才是他所希望的,他如今有權有勢,要再次毀我,毀我身邊的所有人,都輕而易舉。”

“然後呢?”虞瀅問。

伏危抬眸,望著她,緩緩啟口:“他要毀你,也輕而易舉,你現在所努力的一切,也將會成為泡影。”

虞瀅怎會不知道這事,可她也知道,屬於那武陵郡太守時代,也很快會過去。

而且,等戰亂的時候,她一個女子恐難自保。

但伏危就是斷了腿都有能力自保,跟在他身邊總該是沒錯的。

這些,自是不能說出來的。

虞瀅便換了種說法:“我能去哪?四海為家,還是回餘家?”

她頓了頓,又道:“回餘家,難道那人就會放過我?”

伏危不語。

虞瀅又問:“回了餘家,你覺得我在餘家能過得下去嗎?”

餘家人是最了解餘六娘的人,她不可能扮演得天衣無縫,再者,長期扮演另外一個人,她怕久而久之,連自己到底是誰都忘了。

或許也想到了她的處境似乎在哪都不好,所以伏危也沉默了。

虞瀅無奈的歎息了一口氣,說:“時下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機行事。你也不必與我說那麼多了,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甚至,不該知道的她都知道。

她說了這話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伏危看著她掀開草簾走出,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後,他把有些溫熱的布巾放到了水盆中,隨後掀開了薄衾,看向那雙他嫌棄了一個多月的腿。

隔著薄薄的一層布料,明顯可以看得出有東西固定在雙腿上,異常凸顯。

看了幾息後,原想把薄衾蓋回去,但攥了攥手中的薄衾後,他終還是把薄衾掀到了角落中。

隨後,伏危拿起床側的竹竿,把窗口的草簾撐開,目光望出了屋外。

院中,身形瘦小且被曬得黑不溜秋的伏安一邊洗野菜,一邊給陶灶添火,他不過是八歲的年紀,卻早早當了家。

而因早年操勞過度而顯老的羅氏,身形佝僂,眼睛也不好,她隻能坐在木墩子上,想幫忙也幫不上。

小伏寧因吃食跟不上,一直都好似病病歪歪的,快五歲了,卻是連話都不會說。

伏危最後的視線落在了虞瀅的身上。

她有很多秘密,但毋庸置疑,她現在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們各有不幸,且先前連稀粥都喝不上,但現在還不是依然頑強不息的活著?

伏危既想死也死不成。

他想,既然得一直活著,或許該換個活法了。

晚飯做好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