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子四處穿行,叫賣著“芍藥花、芍藥花,簪一朵在頭上,俏生生小娘子!”
沈瀾見了,好奇道:“如今已是七月,竟還有芍藥?”
趙娘子笑道:“姑娘不曉得,這花或是從山上摘的,或是家裡搭了暖棚,延上一個月的花期,夠這小子賺了。”
果然,沈瀾隻駐足看了一會兒,那人手裡的花便一賣而空。
“油糕,又香又甜的油糕!!”
“補鍋碗,補鍋碗!”補碗匠挑擔子穿行而過。
“吹——糖人嘞!吹——糖人嘞!”
沈瀾看的目不暇接,可她身無分文,全部錢財都給了陳鬆墨。況且難得出來一趟,買東西自然不是最重要的。
“趙娘子,我不僅想去買些香粉,還想去看一位故人。隻是地方離的有些遠,這裡可有什麼牛車馬車租用?”
趙娘子抿嘴輕笑道:“姑娘說笑了,大戶人家出門,誰肯坐旁人的馬車。小門小戶的,假賃馬驢約需百文頭口錢,誰舍得出這個錢?”
沈瀾便眨眨眼,狀似疑惑道:“可若有人外出行商,難不成到了一地便去買幾匹馬,買幾條船?那豈不是還沒賺著錢便賠了本?”
趙娘子吃吃笑起來,嗔道:“姑娘又頑笑。若要出門販貨,自然要去尋當地牙人,既能在牙人家裡住宿,還能放貨,又能叫他們去租賃信得過的車馬船隻。”
沈瀾知道牙人是中間商,她隻是有些不解:“為何要尋牙人?自己去租個車船便是,還能省錢呢!”她就不信精明的商人願意多一個中間商賺差價,必有什麼說道在裡頭。
趙娘子便笑道:“姑娘年輕,又沒有離開過揚州,哪裡曉得這些說頭。我也是聽我男人說的。單說船,若自己去碼頭隨意尋一艘野船載客運貨,待到江心,船家若起了賊心,隻將人往河裡一扔,昧下貨物,神不知鬼不覺。”
“若有了牙人便不一樣了,登船前牙人要在文簿上錄下客商、船戶姓名,一來震嚇船夫一二,叫他不敢起賊心,二來也好方便將來官府查案。”
沈瀾恍然大悟。眨眼間便想到恐怕不止姓名,牙人還要查看路引,防止逃犯逃奴,甚至還要登記貨物數量,好方便官府稅收。
她思及此處,隻覺大漲見識,正要再套些話,趙娘子大約是想起了自己的亡夫,神色間便有些鬱鬱。
沈瀾不好再問,隻見趙娘子引著沈瀾穿過數條小巷,邊走邊說:“姑娘若不想買戴春林家的胭脂,去馥香堂胭脂鋪也好,那都是蘇意樣子,保管姑娘滿意。”
“若再往前走兩條街,有個海貿鋪子,有番貨賣,不僅有什麼玫瑰花露,還有什麼稀罕香料,隻是價格太貴,我也不好進去。”
兩人一路閒聊,極快便到了馥香堂,沈瀾便笑道:“趙娘子,我且在這馥香堂裡四處看看,趙娘子儘管去忙。”
趙娘子遲疑片刻:“姑娘,還是快快買了去,女眷孤身在外,到底不好。”不僅是有礙聲名,還不安全。
況且這位沁芳姑娘,是爺身邊大丫鬟,哪裡敢放她一個人在外頭閒逛。若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姑娘,挑了香粉便走吧。”趙娘子正要勸,鋪子裡的夥計見有兩個女子站在門前,帶著帷幕的少女和中年婦人,想來是母女,便即刻揚起笑招呼:“二位且進來看看,近來新來了些蘇州貨。俱是拿篩子細細篩了十幾遍的,和著脂膏,保管摸上去細膩光滑!”
沈瀾無奈,她本想甩脫了趙娘子,去書鋪看看,可有遊記,記錄風土人情的書賣。誰知趙娘子跟的如此之緊,她隻能進鋪子裡轉了轉,複又跟著趙娘子走了。
她二人去了碼頭,上回船家送來的魚蝦不新鮮,趙娘子要換一家。再看看市麵上可有新的香料,蔬果。
待到兩人回到鹽漕察院之際,已是半下午。沈瀾被趙娘子跟得極緊,除了套話外,竟沒能單獨行動過。
可這好歹是個好開始。
沈瀾深呼吸一口氣,裴慎還要半年才回來呢,夠她一點一點,蠶食般的了解情況,製定計劃。
如同當年在劉媽媽院中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