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歡正身在一個牢房之中。
地牢昏暗,常年不見天日,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腐朽的的味道,還夾雜著幾分刑罰過後血肉的腥臭。
沈明歡雖沒有太過嚴重的潔癖,但這個環境還是多多少少讓他難以忍受。
[小九,這就是你說的周遊小世界?不用做任務隻需要快樂遊玩?]
沈明歡語氣充滿懷疑,要不是幾個世界下來他對係統也有幾分信任,恐怕就該懷疑它圖謀不軌了。
係統急得團團轉,[宿主,這不是我設置好的小世界啊,我也不知道這裡是哪,不然……不然……宿主你死一死吧!]
[隻要這具身體死了,我就能帶著你脫離這個世界了,我們重來一次,下次一定能成功的,宿主你相信我。]係統靈光一閃,信誓旦旦。
“太子殿下,您慢些。”
“此地臟汙,還請太子殿下多多恕罪。”
外麵突然傳來一道諂媚聲音,伴隨著清晰的腳步聲,離沈明歡越來越近。
那聲音低聲下氣,極為殷勤:“殿下您下次來,著人知會屬下一聲,屬下也好做些安排,免得讓這地臟了殿下的鞋。”
旁邊有人重重地冷哼一聲,“這種地方,你覺得太子殿下還會來第二次嗎?”
沈明歡頓了頓。
這個聲音……是常茂啊。
那麼兩人口中的太子殿下,莫非就是——
“駱修遠。”
沈明歡抬眼,不由得囅然而笑,聲音愉悅而溫和。
常茂勃然大怒:“放肆!沈明歡,誰允你直呼殿下名諱?”
“常茂。”
駱修遠出言製止,語氣卻並不嚴厲,好似隻是出於禮貌。
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再怎麼樣也不會口出惡言。
隔著木椽圍成的柵欄,駱修遠一襲太子華服,明光爍亮,不染塵埃。
“沈澈,我來和你談談。”聲音淺淡而疏離,確像位高高在上的貴人。
他俯視著灰暗角落裡的沈明歡,仿佛自帶著微不可察的輕蔑。
沈明歡笑容不變,“好啊,談什麼?”
他怎會意識不到出了問題?若是駱修遠本遠,“沈明歡”無論如何不可能落到這步田地。
他最初的歡欣不過是見到故人的條件反射,給的是他的摯友。
不是這個駱修遠。
“孤曾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駱修遠諷刺一笑,“人各有誌,你選擇輔助駱修啟,孤沒意見,可你為何要背叛孤?”
駱修遠明白好友的堅持,是以從不置喙這人的決定。
奪嫡之爭各憑本事,他甚至天真地以為塵埃落定之後他們還能相逢一笑泯滅恩仇。
這想法確實天真——
沈明歡多堅定多決絕,他既奉了駱修啟為主,便能毫無保留地為瑞王打算。
他們曾經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如今全成了這人用來對準他的利刃。
駱修遠著實手忙腳亂了好長一段時間。
他過去太信任沈澈了,對其並不設防,沈澈猝不及防完全叛變,已建立起的情報體係便得全部推翻,很多進行到一半的事情也必須停手。
他付出了太多代價。
除了這些可見的利益,還有……
曾經一顆真心坦蕩無保留的駱修遠,如今要被迫長出荊棘了。
他的“朋友”裡不乏被沈明歡收買的,接連不斷的打擊讓他再無法誠摯待人。
他不得不極儘懷疑地揣測周圍人的用心,他必須小心謹慎,他甚至——
他甚至有那麼幾個瞬間,會對舅舅和先生提起防備。
這不應當。
駱修遠想,這都是他最重要最親密的人,他絕不能像他的父皇一樣,成為一位多疑的君王。
沈明歡聞言霎時明白,這裡應該是未被更改過的原劇情世界,駱修遠將曆儘艱難險阻,捱過權謀鬥爭,最終走到至高無上的位置。
這是這個世界原本的模樣,倘若天道實力沒有削減,一切就該是如此變化。
沈明歡頓覺索然無味。
“成王敗寇,你待如何?”沈明歡懶洋洋地發問,像個死不悔改的無賴,看得常茂心頭火起。
駱修遠定定地看著他,沉默片刻:“你後悔嗎?”
“這話說的。”沈明歡嗤笑一聲,“你何曾見我悔過?”
“駱修啟就值得你為他做到這地步?值得你搭上滿門清譽,犯下這殺頭大罪?”
駱修遠愈發諷刺:“沈明歡,你的眼睛什麼時候瞎到這種程度?”
“唔,所以你會殺我嗎?太子殿下?”沈明歡忽然輕聲笑了出來,儼然十分開懷。
他聲音篤定,自顧自地回答:“你不會。”
駱修遠覺得荒唐極了。
這人曾經幫著駱修啟設計暗殺他,倘若那次不是常茂機敏,他或許真就丟了命。
所以這人怎麼還能笑得毫無芥蒂,好似那些事情都不存在?
“你覺得我會心軟?你覺得我舍不得?”駱修遠厲聲嗬道,連自稱都忘了,也不知是著急還是掩飾。
“殿下這麼激動做什麼?”沈明歡仍舊是漫不經心的模樣,“我可什麼都沒說。”
駱修遠用力閉了閉眼,發覺自己或許就不該來,什麼都沒問出不說,還被這人氣了一頓。
“既如此,今日便是你我最後一次相見,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