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看車齡的話,這車其實早就可以送去報廢了。現在的江堯早已不是當年缺錢買車的窮小子了,她不懂他為什麼還要留著這輛車。而且,他幾乎原封不動地保持了車子最初的模樣。
紅藍黑的三色塗裝,和時下那些花裡胡哨的車子比起來,順眼許多,車身的品牌廣告也非常少。
江堯走過去,掀開了車門。上車前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扭頭看了過來。
葉柔沒來及躲閃,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上,江堯笑了下,眼裡儘是細碎的光亮。
一旁的李堡把頭盔遞給他,喊了聲:“哥……”
葉柔注意到,那是一頂和他賽車服一個色係的頭盔,上麵印著一朵豔麗的紅玫瑰。
江堯接過來,戴好,彎腰鑽進了駕駛室。
藍旗亞的大燈亮起來,呼嘯著從葉柔身邊滑過,風卷著她的衣服擺動著。
江堯往後視鏡裡看了看,指尖碰了碰賽車服的拉鏈,那裡麵藏著一朵帶刺的玫瑰,很輕地笑了下。
李堡問:“哥,心情今天挺好啊?”
江堯目視前方,很輕地應了聲:“嗯。”
車子到了起點線停下。
裁判簡單交代了事宜,他們要在一個小時內完成山底到山頂的勘路,再返回起點。
兩輛車先後發車,“嗡嗡嗡”的引擎聲頓時灌滿整個山道,聲音越傳越遠,直至徹底消失。
葉柔皺著眉頭,眼睛重新看向漆黑的山裡。
勘路階段車速會比賽時慢一點,領航員要在極短的時間裡記下所有路麵情況,編製成路書,但一個小時來回,他們的車速注定不會太慢。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離,燈光在山裡交替閃爍著,仿若暴雨前的閃電,快而短促。
葉柔的心根本靜不下來。
沈璐遞給她一瓶水,道:“喝點水吧,他們回來還早呢。”
“謝謝。”葉柔接過去,隻擰開了蓋子,卻沒心思喝水。
沈璐見狀,淡笑道:“在緊張?”
“沒有。”
“放心,童鑫和江堯都是經驗豐富的賽車手,不會有事。”
葉柔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快八點的時候,藍旗亞和雪鐵龍都平安回來了。裁判提醒他們稍作休整,九點正式開始比賽。
葉柔上前詢問童鑫的車況:“感覺怎麼樣?”
從前,童鑫合作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性機械師,第一次碰上女性機械師,他稍稍有些拘謹,搓了搓手說:“還不錯,就是彎道有點多,傷輪胎。”
葉柔蹲下來查看了雪鐵龍的車胎,車軸沒有問題,右後輪磨損比較嚴重。
“我幫你換個胎,省得影響抓地。”
童鑫點頭。
葉柔拿了工具蹲下,將車子頂了起來,她俯身蹲在那裡擰螺絲,電動螺絲刀的聲音嗡嗡作響。
女孩的神情專注而認真,白嫩的手指上沾了油汙。
童鑫到底有些過意不去,俯身問:“需不需要幫忙?”
葉柔扭頭,笑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話還沒落音,她已經將那磨損的車輪卸了下來。
江堯沒帶機械師過來,也沒人給他檢查車子。他抱臂靠在藍旗亞上,目不轉睛地看向幾步之外的葉柔。
李堡往他手裡丟進一根煙,江堯攏過火,點上。火焰燃起又熄滅,那雙眼睛裡滿是漆黑,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嬌弱的小姑娘,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他記得她會哭,總是吵著要抱,走路遠了還會吵著要背。
不,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她。
一個他不知道的、充滿力量的她,卻又好像更讓他心疼了。
李堡見江堯看葉柔,自己也跟著瞄了幾眼,禁不住感歎道:“瞧這操作手法,一看就是老師傅。”
江堯神色寡淡地應了聲:“嗯。”
幾步之外的葉柔已經把新的輪胎滾到了車底,她麻利地固定好螺絲,收拾東西站起來,一抬眉,視線不偏不倚地撞進江堯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裡。
女孩的瞳仁很輕地顫了下,光影交錯,他還是看到了。
江堯滅掉手裡的煙,走了過來。
“什麼時候學的修車?”
葉柔把手裡的千斤頂放到地上,說:“就是這最近這幾年。”
江堯皺眉,薄唇動了動,半晌又問:“你家裡……是發生什麼事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有什麼理由會讓她一個大小姐來做這麼辛苦的工作。
“沒有,我家裡很好。”葉柔說。
江堯略鬆了口氣,很輕地“哦”了一聲。
葉柔看了眼他身後的藍旗亞,問:“你的車需不需要我幫你看看?”
“小藍它很好。”
葉柔點頭,繞過他往回走,晚風吹動著她的長發,勾起了他無限思緒。
“葉柔——”江堯忽然喊了她一聲,葉柔回頭,江堯摸了下鼻尖說:“你還是幫我看下吧,排氣管總是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