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起豔寒妝。雪肌生暗香。佳人纖手摘。手與花同色。
插鬢有誰宜。惟應萼緑華。
原來,她是他的萼緑華。
隻是,萼緑華來無定所,猶帶昭陽日影來。
羊權應老,再難有藍橋之緣,揀儘寒枝不肯棲,昭陽鎖愁,到底意難平。
一個是他的皇後,一個是他的萼緑華。到頭來,誰也沒有成全誰。
離音還沒有擁有過那樣的愛,沒有經曆這兩個女子的傳奇愛恨,她還沒有資格與立場去衡量她們的幸福。那時她儘管年少無知,心心念念的隻是孝陵那抹落寞的素色。可是,冥冥之中,這樣的傳奇給了她暗示,指引了她的選擇。
她用一雙孩子的眼睛看待這段帝王的愛情,很多年後,當她也真真切切地擁有一個帝王的愛後,她覺得那是幸福,也是悲涼。
如今,隱約之中,她覺得也許畫中的女子會更幸福一些,她擁有這千株海棠,還有一個帝王的至死不渝,而昭陽殿的那個女子,她驕傲了一世的皇後姑姑,雖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卻從未擁有過一份完整的愛。
記憶裡,先帝對玉姑姑總是淡淡的,他有三宮六院,萬千美人,也許她們中間沒有任何一個能及玉姑姑的風華,可玉姑姑仍不開心。
錦瑟年華誰與度,情歸何處?她美嗎?自然是美的,帶刺薔薇,絕世風華,可依舊比不上萱華殿的海棠。
挑燈起,著紅裝,對鏡貼花黃,還是他最愛的梨花妝,可舊夢殘,此生誤,為誰起舞為誰嬌語呢喃?
她美人如玉,在他眼裡不及那一點朱砂,她生下他的血脈,卻無法走進他的內心。
武帝臨終前喚的的是“萱兒”,是那個被她幽禁一生的女子,而不是“玉淑”,那個與他執手幾十年的皇後。
水晶簾裡,玉爐香霧,紅燭滴蠟,窗外月色正濃,透過窗綺灑了滿滿的一地,幾隻蛾子奮力地往紗窗上飛去,撲騰幾下,落在了案上。
離音的手中握著那枚四方無極印,握著一個帝王最後的願望,握著一段傾國之戀的傳奇。
她想,那個男子最後的一抹微笑到底是為了誰?也許,他想到她步步生蓮的翩躚,那樣真切的愛,卻隻能隔著猜忌和隱忍了此一生。而被鎖在萱華殿的那個女子,他臨死也沒有見到武帝最後一麵,那時,武帝還不知道他深愛的女子就要永遠的離開他,再沒有機會聽到他的眷念,他最後看到的,是人去樓空,夕陽無限好。
人世間怎麼有這麼多的遺憾?
上窮碧落下黃泉,她若在等他,他若在尋她,重見之時,彼此可不可以放下一切,原諒這一生所犯下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