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逸負手而立,頭微微揚起,感覺風從臉上拂過,故事,在風裡蕩漾,在風裡飄落。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秋漪的時候,滿園的桃花開得正好,落英繽紛,亂如紅雨,驀然回首,隻見一個少女怯生生地躲在婢女的身後,一雙靈動的眼睛讓人印象深刻。”
夏秋漪是夏氏孤女,夏家本是書香門第,和沈家交情頗深,不料沈公和夫人早早地便去世了,膝下隻留下夏秋漪一女。夏公臨終前將小女托付給沈相,所以,夏秋漪便寄養在相府。
雖說沈相對待故人之女如同己出,然而畢竟隻是一介孤女,無依無靠。
“秋漪來相府的時日不長,也不太與彆人親近,可我記得,她是極喜歡你的。”
沈青逸寵溺地對離音笑了笑。
離音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嫂嫂的笑容,人麵桃花相映紅,而今,人麵不知何處去。
斂了斂眉,折下一瓣桃花,放在手裡,輕飄飄的,就像那笑容。
“秋漪不愛說話,可笑起來極好看,淡淡的、輕輕的。”
沈青逸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仿佛故人重現,人麵桃花,笑若春風。
“直到她離世,嘴角仍舊掛著淡淡的笑,沒有怨、沒有恨。”
那個柔弱的女子,在那個桃花盛開的季節裡離去,帶著故人之思,帶著無限眷念,帶著無數的遺憾,鬱鬱而終。
然而,她是笑著離開的。
“那樣的笑,雖然不屬於我,雖然我知道,她心中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可我是知足的,至少,我是最後陪伴在她身邊的人。”
離音微微一怔。
記憶裡,嫂嫂和哥哥是相敬如賓的,紅袖添香,舉案齊眉,一雙令世人都羨慕的才子佳人。
那時候她不過稚齡女子,不懂情愛之事,隻覺得嫂嫂和哥哥就像書裡寫的神仙眷侶一般。
如今,沈青逸卻說,嫂嫂的心裡,從來就不是他?
“既然如此,那為何你們會……”
不相愛的兩個人,為何走在了一起,為何還看上去如此的鶼鰈情深?
沈青逸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音音,你知道為什麼至死尚徽都無法原諒姑姑嗎?”
一切,原來竟是這樣一場錯誤的因緣。
那時候尚徽和沈青逸,秋漪和沈鳳慈,不過差不多的年齡。尚徽自小身體便弱,又不喜歡言語,大家都不大和他玩耍,隻有秋漪願意和他說話。說她的父親和母親,說她以前在姑蘇的故事,說那山花插滿頭,說那桃花盛開繁華似海。
兩個平日裡不大言語的少年相談甚歡,成為了知己。
一個是自小身在宮廷的太子,一個是江南水鄉裡走出來的柔情女子,相逢在彼此最美好的年華裡。
卻沒有未來。
沈玉淑很快發現自己的兒子總是神情恍惚,眉間總透著笑意,情根已經種下。
然而,他們是不能有未來的。太子妃,將來的皇後,絕不可能是一介孤女!
不久,一道聖旨便下了,夏家女兒與相國公子才子佳人,皇上親自賜婚,成就一段美滿姻緣。
與此同時,也是太子大婚之日。娶的,是沈氏之女沈鳳慈。
“嫂嫂,也許是徽哥哥這一生中唯一的一抹光亮吧……”
她不由地想起那個少年離去時的無可奈何,想起他最後的願望。
“有時候我想,犧牲掉一個人的幸福,也許注定是為了成全某些人的。至少,成全了我的自私。”
“和秋漪的婚約,是我像父親和姑姑求來的。”
沈青逸的臉上滿是自嘲。
他愛她,他也愛她,可他知道,那個他和她不可能有結局。能給她幸福的人,隻有自己,
年少總是自負,對於感情也是如此。總是信心滿滿,想著自己總可以取代另一個他,讓她從此幸福快樂。
不想情愛總貴在“情有獨鐘”一詞上。
沒有好不好,沒有多與少,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