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兩名男子妙語連珠,說出來的話都被夜色下的繁華所淹沒,沒有人知道,這看似拉家常似的閒言碎語,已經注定了無數人的命運,又將被改寫。
人走茶涼,紫衣男子還靜靜坐在椅子上,望著手裡的玉佩發呆。
是了,剛才的那個玄衣男子,便是北齊的南豫王。他孤身入城,深夜到訪,為的便是當日與恭順皇太後的盟約。而他,便是恭順皇太後的親哥哥,鎮守青州的林遠棋將軍。
他並不是在猶豫這麼做是否值得,而是在擔心那個還在九重鳳闋的女子,對那個已經死去的人執念竟然如此之深。
即使最後贏了又如何,她依舊得不到快樂。如果她願意,他寧願放棄所有,帶她離開那個鎖了她一輩子的囚籠,從此天高遠闊,策馬紅塵,再為她找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一生隻對她一個人好,不用每天提心吊膽步步為營,不用為了取悅一個擁有萬千女子的男人的歡心窮儘心力。
如果可以。
隻是,她不願意。她飛蛾撲火,寧願孤獨終老,也要守著那個人曾經住過的宮殿,用自己剩餘的生命祭奠那個從未愛過她的男人。
他忽然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辜負了最好的年華,為她愛著的那個男人守著江山,到最後他卻並沒有給她幸福,那麼憑什麼要他如此無怨無恨,為他舍棄生命?!
“趙櫟,是你辜負了她!我要你為你的辜負付出代價!”
他的手緊緊地握住玉佩,放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想把它嵌入自己的身體,融為一體,再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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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皇帝正拿著奏折在犯難,地下跪著的官員更滿頭大汗,麵麵相對,個個義憤填膺。
“這蠻夷之邦果然不值得信賴!竟然公然背棄兩國盟約,再次起兵滋擾我邊關,置我南唐威信於何處!”
“請皇上立即發兵!”
……
尚軒卻好似沒有聽到他們所說的話,腦海中浮現出浮現出“瑤台”家宴上那個北國男子的影子。那時候的他如履薄冰,自身都難保,自然沒有太多時間關注他人。然而,他身上的霸氣和傲氣,竟然完全掩蓋了在場所有人的光芒,令他記憶深刻。
那時候,他便預料到了會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隻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
那奏折便是林遠棋將軍所呈,折子裡說此番北齊公然撕毀盟約,在我軍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襲青州,我軍雖然奮力抵抗,奈何敵軍勢如破竹,如若朝廷再不增援,恐怕青州不保!
和平是如此短暫,然而人們卻在短暫的安樂中忘記了廝殺,忘記了危險。
戰爭來得如此迅速,在南唐沉溺於□□之國的美夢中的時候,敵人已經蓄謀已久,用麻痹讓他們失去了戒備,來了一個措手不及。
而真正到此刻,尚軒也犯難了。
他接下的這個江山,早已經是千瘡百孔。右邊還堆著小山似的奏折,是昨天剛呈上來的,水災、瘟疫、百姓的動亂等等事情已經讓他心力交瘁,戰事又起,且不說軍餉和糧草的問題,最重要的還是,朝中,竟然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可用之人。
次日,朝廷加封林遠棋將軍為統軍大司馬,全權指揮戰事 。
朝廷不僅無可用之將才,連可用之兵也一時難以湊齊。
這和南唐的軍事製度有關。當年,高祖定國後,為防止武將專權,將全國的兵力劃分為禁軍和地方軍,地方軍不僅武器落後,且常年分散在全國各地,一時間想召集起來解決燃眉之急是不可能的。而朝廷的禁軍原本素質較好,卻自武帝後疏於戰事,戰鬥力早已大不如從前。
此刻,不得不把朝廷的禁軍作為援軍支持邊關的戰事。
據說,皇帝頒發這個聖旨的時候,沈公極力反對,畢竟這是保衛京城的重要軍事力量,此次竟然如此貿然調離京城。如若,如若林遠棋守不住青州,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然而,年少的皇帝依舊一意孤行,當下頒發了聖旨,欽差大臣立即攜聖旨奔赴青州。
沈公雖然心中憤懣,卻實也找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皇帝也是無奈之舉,如若不發兵,青州便岌岌可危,青州失守,敵軍長驅直入,才是家國之禍。
忽然間,城內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嚴肅了,那些往日沉浸在溫柔富貴鄉中的紈絝子弟,才稍微意識到風雲即將變色,往日的話題除了詩詞歌賦才子佳人,也插幾句戰事情形。
這個時節的京都風特彆大,似乎又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