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音見她答應了自己,這才平靜了情緒。這時,沈靖和身後背著草藥背簍的葉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語氣沉穩地說:“你若下定決心,我們便不攔著你。可你若是輕視了自己的生命,又拿什麼來償還尚軒的一片苦心?”
離音聽了他的一番話,頓時抬起頭,兩眼怔怔地望著沈靖和,整個人跑到她麵前,抱著她說:“對不起,小姑姑,讓你擔心,我以後再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了,我知道,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沈靖和撫摸著她的頭發欣慰地說:“這就好,這就好。你若真想回京,縱使我們答應,前路也是荊棘滿地,實在是太艱難。你如今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再也不是南唐的皇後,何況,南唐已滅,你如何回去,回去又能如何?”
葉晟也放下背簍,撣去身上的塵土,沉重地說:“尚軒如今被封為淮陰侯,禁足於漪瀾殿,禍福就在旦夕之間,他是看清了自己的命運,這才千辛萬苦把你送到我們身邊。你有沒有想過,若你與他再見,彼此又該如何?且你的身份永遠是一刀致命的傷,前朝多故人,若有人發現了你的身份,你該如何應對?”
葉晟越說越深,連他自己也倒吸了口涼氣。
“再者,當初一夜之間,太後薨逝,你葬身火海,不久便是大軍入城,沈公已掛印而去,我和你小姑姑多方尋找均無結果,你此次回京,是真正的孤軍奮戰。你心中縱使百般擔憂尚軒,你又能如何左右他的命運?”
沈靖和也表示讚同,關切地說:“正是這個道理,音音,你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又如何去許他一個明朗的未來?一著不慎,你們便萬劫不複。”
離音卻沒有絲毫畏懼,淡淡地說:“我不能掌控我們的命運,那我就要到能掌控我們命運的人身邊,成為他最信任的人,從而改變我們的命運。”
沈靖和和葉晟都頓時大驚:“你難道想?”
離音抬頭望著天空,肯定地回答道:“是的,小姑姑,能掌握軒哥哥命運的人隻有南豫王,我便要到他的身邊,成為他最寵幸的人。”
沈靖和明顯是被嚇到了。南豫王,那是怎樣令人顫抖的三個字,說是如雷貫耳好不誇張,他的人,他的手段,都是許多人的夢魘。離音年紀尚小,如何能應付這樣一個人。
葉晟倒還算淡定,隻是眉頭已經皺得不能再皺。他知道,此刻,他已經再無法勸說眼前這個孩子,她已有了這樣的決定,便早就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一點後路都沒有給自己留。
離音見他們雙雙沉默,最後說了一句:“凡事總要去儘人事,才知道未來還有沒有更多的可能。這條路,不管我將來走得如何坎坷如何艱難,我都不會後悔我今日的決定。”
兩人見她緩緩走進屋內,一陣風吹來,屋門虛掩,再不見那弱小的身影。
沈靖和靠在葉晟的肩膀上,看著天邊夕陽的餘暉說到:“我們真任她去?再如侯門深似海,蕭郎早已是路人。她這般執著,到底是好還是壞?”
葉晟環著她的腰,淺淺地回應:“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終究要麵對的人生。凡事但求無悔,我隻知道,若是我們攔著她,她將抑鬱終生,一輩子都活在悔恨之中,不得解脫。”
斷腸草修長的葉子伴著沈靖和雪白的衣衫隨風起舞,她握住葉晟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胸口動情地說:“葉晟,你為我舍棄了所有,可曾有遺憾?”
葉晟把她的頭放在胸口,頗為遺憾地說:“有,有好多。我最大遺憾,便是以前虧欠你太多,要用儘後半生來彌補。”
沈靖和轉過身,雙眼癡癡地望著他的眸子,那瞳孔裡的女子白衣勝雪,臉上早已有了滄桑的痕跡。右手撫摸他的頭發,他的雙鬢亦已泛白,不再是當年那策馬揚鞭的少年。雙手染滿了鮮血的手,如今隻為她采藥種花。
去錦繡,解簪鬟,風雨相依,同百年。此生至此,夫複何求?隻願那孩子,能夠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