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晉江文學城首發
暖香濃鬱的茶樓雅間內,門窗緊閉,光線幽暗。
李嫵怔坐在榻邊大腦有短暫的空白,待回過神,她忙低頭檢查自己的衣衫。
外麵披著的那件蓮青色披織錦鑲毛鬥篷已被脫下,隨意放在榻尾,身上的繡翠藍竹葉暗花小襖倒還係扣完整,並無不妥之處。
心下微鬆,待她再次抬眼,就對上男人帶著三分嘲弄的清冷目光。
他什麼都沒說,可那眼神又說了許多。
李嫵臉上有些心虛的發燙,就如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被抓了個正著,然轉念一想,就算她小人之心了,但上回宮宴他對她的冒犯,足見他也不是什麼君子。
那點子心虛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掐著掌心保持鎮定,迎上他的目光:“我為何在這?”
像是沒料到她開口第一句話是這個,裴青玄眉梢微挑,而後淡聲道:“朕想見你。”
他想見她,她就出現在他麵前。
就好像她是他豢養的寵物般,任憑他的心意招之則來揮之則去。這輕飄飄的口吻叫李嫵眉心蹙起,再看他氣定神閒坐在桌邊,她又想起宮宴那日的窘境,一時也不想多費口舌,隻伸手抓過榻尾的鬥篷,起身就往門外走。
“朕許你走了?”
不帶絲毫情緒的嗓音在靜謐的屋內響起,李嫵腳步一頓。
身後又傳來男人溫潤的聲音:“你再多踏一步,朕不介意今夜叫你當寡婦。”
李嫵身子晃了晃,臉上血色也褪了幾分。
少傾,她捏緊手指,僵直著脖頸轉身,沉眸看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一襲月白錦袍的帝王隻屈著長指,輕敲了兩下榆木桌麵:“過來。”
李嫵還怔怔著不肯動,直到男人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幾分:“看來阿嫵也厭煩了那個楚明誠。”
他明明是笑著,可話裡殺意凜冽,叫李嫵骨縫都嘶嘶冒著寒意,她不敢挑戰他話語的真假,隻得邁著沉重雙腿走到桌邊,又在他的注視下緩緩入座。
裴青玄見她白著小臉順從的模樣,心下卻並不痛快,反多有種難以言喻的窒悶,好似一團烈火在膛間烈烈灼燒著。
長指握著青瓷酒杯,他仰頭飲儘杯中酒,冷冽的酒水入喉,短暫緩解那灼燒感,然而視線再次觸及那張清冷繃著的白皙臉龐,才緩的火氣又“騰”地燒了起來。
他擱下酒杯,沉聲道:“倒酒。”
李嫵微怔,對上男人陰寒不善的目光,抿了抿唇,端起酒壺倒了杯酒。
才將倒滿,他便端了喝,而後繼續盯著她,示意她再倒。
如此倒了三回,裴青玄四杯酒水已入了腹。
倒第五杯時,李嫵執著酒壺有些踟躕,一會兒想著他最好醉死過去,一會兒又擔心萬一他喝醉酒發瘋,自己的境況豈不是更糟?
猶疑間,酒水不覺已溢出酒杯,灑到桌麵。
待她回過神,眼底劃過一抹驚慌,再看對座之人,隻無比平靜地望著她:“上回朕還誇阿嫵穩重了,現下看來,還如從前一樣心浮氣躁,倒杯酒都能倒灑。”
李嫵嘴角微抿,盯著桌麵那層透亮的酒水,低聲道:“臣婦愚笨,陛下還是讓旁人伺候您用膳吧,免得臣婦笨手笨腳饒了您的雅興。”
裴青玄道:“既知愚笨,就該吃些教訓。”
李嫵柳眉輕擰,疑惑看他。
裴青玄下頜微抬:“這杯,你喝了。”
李嫵心下一緊,搭在桌邊的手不禁攥緊:“還請陛下恕罪,臣婦不勝酒力……”
“阿嫵何必在朕麵前來這一套。”
一聲嗤笑打斷她的話,裴青玄抬手,自顧自端起他麵前的浮元子,眉宇間又恢複素日的溫和:“從前你偷吃酒被發現,還大言不慚說千杯不倒,這才過去幾年,就不勝酒力了?”
提到過往,李嫵就有些恍惚,思緒仿佛也飄到青蔥少年時。
那回她在皇後宮裡偷喝桂花釀,恰巧被裴青玄撞見,她喝得暈暈乎乎,最後是他背著她上馬車,將她送回了府。
那時的她,曾是那般依賴他……
如今再想,心間不免悵惘酸楚。
長睫垂了垂,李嫵抬手將那杯酒端起,仰臉飲儘。
冰涼酒水在喉間滑過,如飲碎冰,割喉又火辣,她不禁擰起眉,心道他要喝酒為何不叫人溫一溫?轉念一想,或許酒水送上來時是溫熱的,隻是等她醒來的過程又涼了。
也不知距她被俘至此過了多久,楚明誠尋不到她定要急瘋了。
思及此處,李嫵放下青瓷酒杯:“酒已喝過,我可以走了麼?”
裴青玄沒答,不緊不慢將嘴裡那枚浮元子吃完,才重新看向她:“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