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家裡的女人們早早的開始洗洗涮涮,準備早食。
陳安和陳延也起來了,趁著還涼快,去外麵摸尋一些草來喂雞,不過天旱無雨,找來的東西也是聊勝於無罷了。
近來天旱,侍弄田地更加要心,陳家的壯勞力都出去種田了,午膳用了一頓乾的後,下午老陳頭就帶著陳安和陳延去了裡正家裡,說了要去呂家私塾的事情。
呂秀才的私塾八月即將開學,所以一切的流程走得就很快了,老陳頭給了糧食,兩人的名字就定了下來。
甘田村裡跟老陳頭這樣想著要送幾個孩兒去認幾個字的家庭還挺多,所以大家決定讓村裡的孩子統一每天坐牛車往返。
事情說定了,雖有糧食做束脩,拜師的六禮還是不能少的。
所以老陳頭又叫陳大伯帶著倆孩子去買了些芹菜、紅豆……至於六禮裡的瘦肉乾,就用了家裡曬乾的那隻兔子代替。
……
明日就要去拜師了。
李銀花找出了家裡最好的衣裳給陳延穿上,“娘的康哥兒,真是太好看了。看著就是聰明有福氣的樣子!”
“明天去夫子那裡讀書可千萬不要露怯,多學多聽。”
“娘,你和爹放心,我會好好讀書的。”陳延看著身上眼前女子身上的灰色褂上一片又一片的灰色補丁,再看看自己身上這件灰色的褂子,心裡一陣酸。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好料子基本是不會給孩子做衣服的,因為孩子長得快,一件衣服穿不了多久又要改,娘怕他去讀書穿帶補丁的衣服遭人看不起,從自己嫁妝裡拿了壓箱底的料子給他縫了一件褂子,其中拳拳愛子之心可見一斑。
“娘的乖兒子,衣服試好了就脫下來吧,省的掛到了,明天還要穿呢。”
夜裡躺在床上的時候,李銀花又不住的對陳多富說起,“兒子穿那身衣裳的時候看著斯斯文文,一點都不像是農家的孩子。”
“我看咱家康哥兒合該是個大老爺。”
李銀花睡著之後都在笑,這更堅定了陳延一定要舉業的決心。
不就是讀書嗎,他上輩子可是應試教育之下的博士狗,真要狠下心來,他不信自己毫無建樹。
……
八月一日,老陳頭也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
說是簇新也不儘然,不過沒有補丁,也沒被漿洗得發白,已經是農家能拿出的頂好東西了。
陳安和陳延兩人的六禮則由陳多富拎著,因為帶的東西多,今天是沒法坐牛車的,是以,天剛剛亮,幾人就步行前往縣城了。
一路上,也有遇到一些同村的人,大家結伴而行,卯時左右,終於到地方了。
呂秀才的私塾在縣城的邊角裡,這兒不算繁華,所以院子還挺大。
陳延清楚地看見,從進了縣城,越發地靠近呂家私塾之後,自個因為穿了新衣裳而挺起胸膛的親人便有些忐忑縮頭了。
這種忐忑在見到呂夫子時,到達了巔峰。
老陳頭和陳多富完全沒有送人讀書的經驗,但是又怕做了錯禮,影響到了兩個孩子在呂秀才心裡的形象,所以甫一見麵,兩個人的身子便鞠折了,像是一張斷掉的弓,“秀才老爺好!”
他們也連聲招呼陳延陳安,四個人一起恭順地低下了頭。
儘管呂秀才連連阻止,“不必如此。”老陳頭還是執意行了禮。
收了六禮之後,呂秀才把兩個孩子叫到跟前,問了幾個問題,本來陳安是活泛的,但爺爺和叔叔這奇怪的舉動瞬間讓他緊張了起來,回答的時候就支支吾吾的。
呂秀才的目光轉向了陳延,“你呢?”
“回稟夫子,小子陳延,今年六歲,在家中沒有認過字,隻會寫自己的名字。”
觀此子年紀雖小,是農家子,但口舌伶俐通順,呂秀才點點頭,“不錯。禮已成,你便是我的學生了,私塾明日開課,啟蒙從三字經開始,初學蒙童不需用紙,你二人買上一本三字經明日卯時來便可。”
“謝夫子!”陳延敏銳的感覺到夫子對自己的印象不錯。
那便可以了!
出去的時候,老陳頭和陳多富碰到了呂秀才府裡的下人,也是極為禮遇的。
回家之前,老陳頭和村裡幾個相識的人家去書肆裡購了一本頗為破舊的三字經,饒是如此,也花了足足六錢銀子,薄薄幾張紙,如此昂貴。
老陳頭拍了拍兩個孫兒的頭,目光裡似有期盼。
而陳延看著泛黃紙張上繁體的‘三字經’,知道自己想走的路從這一刻便鋪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