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她怎麼敢一聲不吭地跑了……(1 / 2)

見兄長默默,傅妝雪忍不住起身問:“是不是阿姊不肯回來,這都怪我不好……但阿姊淑達知禮,必不是講不通道理的人,有什麼我能做的,兄長但請吩咐阿雪。”

傅則安頹然地搖了搖頭。

連他都無能為力,旁人能勸得了什麼呢。回想方才簪纓眼神裡的涼薄,他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一直以來單純得可以一眼望到底的小女娘,變得讓他看不懂了。

當務之急,卻是把蕤園的變動告知祖母,以免一會兒鬨了起來,嚇到她老人家。

杜掌櫃的態度雖則無禮,可話說得不假,那園子的地契的確一直屬於唐氏。隻不過一家骨肉親情,從前不曾分得這麼清罷了。

可現在……他們若鐵了心要鬨,傅家真未必爭得過理。

就在他措辭的當口,廊外響起仆從問安的聲音,是傅家二老爺傅驍下朝了。

傅驍在朝中任職中書令,兼尚書仆射,位同副相,朝服等製乃是絳色大料朝袍,戴進賢兩梁冠,腰佩印綬與水蒼玉。世家子弟的修養,不可穿官衣拜見高堂,此為不敬,然而今日傅驍卻來不及換衣,就頂著這一身風風火火進了正房,草草向母親揖手見禮後,他劈頭便問侄子:

“你妹妹出宮的因由你得知麼,何以至此,連退婚之言也說出來?她在何處,喚出見我。”

華林園的事鬨得沸沸揚揚,風聲甚至傳到了前朝。

傅驍餘光瞥過低眉立在一旁的傅妝雪,他早先對於認下這個丫頭,便是不以為然,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了,僅憑一塊玉佩便斷定她是大哥的血脈,過於武斷。

不過看在母親千疼萬寵的份兒上,他也沒有話說,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日地步。

傅妝雪感受到二叔父不善的目光,眼神怯弱,往祖母懷裡縮了縮。

傅老夫人擎著姿態開口道:“她自己走了,我看也用不著找。她自己腦筋糊塗,吃到了苦頭,自然會回來認錯。”

“走了?!”傅驍被老娘不急不徐的模樣噎個倒仰,跌手歎息。

後宅婦人哪裡知道前朝凶險,不說旁的,隻說太子在朝廷的地位,真當穩妥得鐵板一塊嗎?王氏與庾氏素有積怨,如今庾氏家族式微,王家虎視眈眈地盯著東宮的言止德行,正愁挑不出錯兒呢。

今日鬨了這麼一出,外頭必起物議,事因傅氏新認下的這個女孩子而起,若這盆臟水扣在傅家頭上,也許連兄長的身後追封都成泡影!

說句到家的話,太子母家勢弱,他想坐穩地位,靠什麼,靠的還不是與富可比國的唐氏結姻;傅氏與東宮緊密相連又靠什麼,靠的還不是傅簪纓這條紐帶。

即便是他,在一等士族遍地紮根的江左,憑什麼是他屈於王司徒一人之下,躋身副丞相之位,領攝百官,還不是因為他的侄女是將來的太子妃,甚或更進一步,為一朝國母。

這中間利弊,盤根錯節,一步錯便可能萬事皆休。

“二伯稍安。”傅則安亦知事關重大,看著傅驍滿頭的汗水,麵含慚色,“是則安處理不當,明日小侄會上一趟西山行宮,再勸一勸阿纓。”

“西山……行宮?阿纓去了西山行宮?”傅驍瞠目結舌,隻覺天旋地轉。

他緊趕慢趕地回來,就是想阻止事態進一步擴散,誰料一個大霹靂接著一個大霹靂炸在他頭頂!

副相大人幾近惶惑地想:纓丫頭那麼乖的孩子,誰教的她如此行事……

那西山行宮是誰的地方?想當初衛皇後之死,牽涉到衛、庾、顧三大世家以及長公主殿下,多少年了,至今無人敢觸陛下逆鱗,對此提起隻字片語。

傅驍心裡頭涼一陣熱一陣,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道聲不成,便欲出門直奔行宮。

他才跨出房門,迎麵隻見傅府的王管事跑過來,急道:“二爺,門口闖進來幾十號人,號稱唐記的夥計,抄著家夥進了西園就開始搬東西,護院攔不住!”

傅驍驚道:“什麼?”

院牆那頭的動靜隨著管事的話隔牆傳來,仿佛地都動了幾動,唬得屋裡的老夫人摔落手中瓷盞,顫聲道:“這是怎麼話說,光天化日之下,進了土匪不成……”

傅則安心力交瘁般閉了閉眼,在全家人詫異的目光中,艱難開口:“不必管,隨……隨他們搬罷。”

*

傅家一團亂麻時,宮裡也不好過。

暮色四合,李景煥筆直的背影跪在中齋雲紋墁金地磚上,抱柱之側的桂樹長枝燈明光掠影,在太子的側臉曳出一片暗色。

簪纓離宮三個時辰,他便在此跪了三個時辰。

上首龍椅中,晉帝李豫不冠不冕,銀絲初顯的發上不過一頂黑紗介幘,身上也隻著一件絳緣玄紗常服,廣袍無飾,如同最尋常的世家翁模樣。

可當那雙深沉內斂的眼睛掃過來時,又帶有無法忽略的威儀與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