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太子慌了(2 / 2)

李景煥身邊的近侍李薦隨後跪倒,話語如出一轍:“奴才見、見過國舅公……”

是了,李景煥臉色蒼白地想起,這個人在衛皇後去世後,便執意令所有京官呼他為“國舅公”。

其實他根本不稀罕做國舅,卻偏要當晉朝唯一的國舅,如此便意味著,他的姐姐衛皇後,是晉朝唯一的皇後。

此人從未將庾氏放在眼裡,庾氏一族也因此人衰亡殆儘。

衛覦!

他多年不回京,而今一回來,便又想擄走阿纓嗎?李景煥甚至開始懷疑,阿纓昨日離宮是否早有計劃……沒錯,依她膽小的性格,何來的膽量,何來的心機鬨出這樣大事,除非,有人在背後慫恿!

李景煥握掌成拳,注視那輛青幢馬車,怒而不敢言。

李薦已是嚇得後背濕透,小心牽一牽太子殿下的袍角,提醒他見禮。

——車上那位,可是敢在皇後娘娘寢宮留下槍刃的惡煞凶神啊。

李景煥緊咬著牙根。

倒是衛覦冷冷開口:“這些年宮裡的太傅竟大差了,教得太子見到長輩,不知叫人?”

李景煥被那片薄戾的眼神掃過,心中猛然一凜,背脊被無形的威壓逼得一寸寸彎下,咬牙道:“孤……見過大司馬。”

衛覦眸底閃過一道血色,“重說。”

輕如羽塵的兩字,在李景煥心臟上砸出咚地一聲。

他不想在阿纓麵前對這個人低頭,倘若叫出這聲國舅,他將母後置於何地,又將死在嶺南的嫡親舅父置於何地呢?

可衛覦如今手握北府重兵,連父皇對他也諸多容讓,自己如今,還無足夠的力量與之抗衡。

忍一時之氣而已,留待來日,留待來日——

李景煥額間青筋突起,隱忍地盯著對麵,終是揖手:“見過,國舅。國舅是否要送阿纓回宮,不勞貴駕,孤……”

他話音未完,衛覦一聲冷斥:“誰是你舅舅,憑你,也配叫我。”

竟是一點不給當朝太子臉麵,說罷吩咐一聲走,鬆手撂下帷簾。

李景煥身為天之驕子,不意遭受如此戲弄,當下驚怒交集,又不知衛覦要把傅簪纓帶去何處,衝動之下對著車廂脫口而出:“阿纓!他當年差點賣了你,你跟他走?!”

便是這句話,令始終未發一言的簪纓陡然扭過頭。

於是在帷簾落到底之前,李景煥終於等到了車中的女娘轉頭看向自己,終於捕捉到她一現而逝的麵容。

看清她眼神的那一瞬,李景煥怔營。

阿纓的眼神,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情緒,不是什麼單純如紙,不諳世事,也沒有什麼身不由己,懵懂害怕。

她漆黑的眼眸像一澗雪,透出乾乾淨淨的寒涼。

那其中,是厭惡。

是他從未設想過自己有生之年,會在阿纓投向他的眼神裡看到的,厭惡。

任何人都可能離開,隻有小阿纓不會走……

任何花都可能生刺,隻有她不可能傷他……

帷幕落,目光隔,轔聲遠,埃風滅。

李景煥還在怔怔望著車隊離去的方向,想不明白,她怎麼可能厭惡他呢?

“殿下。”李薦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請示主子,“……還等嗎?”

李景煥沉沉不語,來回地摩挲腰上佩玉。半晌,忽將目光轉向另一旁裝啞巴的原璁,氣急之下遷了怒:“公公方才見了人,不提陛下口諭半個字,禦前吩咐下的差事,這樣好糊弄了嗎?”

原璁乃禦前的總管,不是東宮的奴才,與方才納頭便拜的姿態不同,他隻略一矮腰,賠笑道:“奴才該死,不能為君主解憂。可殿下也當曉得,連陛下對這位公爺,從來都束手失策的。”

李景煥盯他半晌,慢慢從牙縫擠出一個字,“等。”

許是早起不曾進食的緣故,用力咬出這個字後,他的腦袋暈了一暈。毫無征兆地,一片火光閃過李景煥眼前,滾滾濃煙裡,閃電般劃過一角熟悉的宮樓匾額。

太子猛地睜大瞳孔,“何處失火……”

李薦嚇了一跳,趕緊抬頭四望,郊外的青山淥水一片清幽祥和,他莫名道:“殿下,並無失火之處啊。”

“孤恍惚了……”李景煥捏一下眉心,緩了緩,啞聲道,“就在這裡等,我不信她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