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先前,謝二同狐朋狗黨來到素閒莊,想要趁此機會侵吞謝家家業,不料雲鬟暗中安排妙計,竟令謝二等躊躇滿誌而來,灰頭土臉而去。
謝二為人,本就是心懷險惡之徒,先前因知道謝家的人都死絕了,所剩者不過是年邁老仆,另隻有一個稚弱女孩兒罷了,還是個外姓之人。
故而謝二一路而來之時,早就盤算妥當,隻當這謝家的家產是一塊兒極大肥肉,輕而易舉便會落入自個兒的嘴裡。
誰知竟被崔雲鬟一招敲山震虎,“不戰而屈人之兵”。
倘若謝二是個識相的,或者心存一絲善念,自然會就此收手,然而謝二偏是個奸詐歹狠的惡人,經此一事之後,反而越發惱羞成怒。
他怎肯輕易罷休,便同老程張奎兩人合計了兩日,終於想出了一個混賬法子。
這一天清早,來福匆匆忙忙地來至素閒莊,青玫正同一個小丫頭打水回內宅,見他神情慌張,便叫那小丫頭自己提水進內,她卻來問究竟。
正陳叔也自出來,來福迎上,便同陳叔說了一番話。
原來這兩日裡,謝二跟張奎老程三人,雖不曾再來素閒莊騷擾,然而私底下卻行起壞來,他們找到幾個素閒莊上的小莊頭,同這些人說什麼,謝家的產業始終都是要落在姓謝的手中,而他就是謝家最後一個男丁,指望一個不知何時就離開鄜州的外姓小丫頭是成不了事的。
且謝二等明裡暗裡,還對這些小莊頭言明,倘若他們肯聽話,那將來謝二繼承了謝家田產等,自然會給他們大大的好處,然而倘若他們跟自個兒對著乾,將來謝二成了謝家的新主人之後……這些人卻是吃不了好兒的。
這乃是威逼利誘雙管齊下的法子。
那些農戶們,不過是討口飯吃罷了,雖然有多半人念在謝氏的救恩,不肯背棄謝氏,然而卻也有些膽小無知的,見謝二如此強橫,竟畏懼了他,又被謝二許下的好話所誘,便蠢蠢欲動起來。
來福起初並不知情,今日才得了風聲,知道事情不妙,便忙趕來給素閒莊通風報信。
陳叔跟青玫兩人聽了,又驚又氣,料不到謝二竟是這樣無恥,手段且這樣下流可惡,又氣竟有人被謝二說動……輕易就忘了昔日謝氏的恩惠。
陳叔怒恨之餘,便要叫來福將那些莊客們都召集起來問話,青玫忙道:“叔且不要這樣著急,你這會子當麵問他們,他們自然不肯就對你承認,你也拿他們沒有法子,自己白燥火連天的,卻並不頂用。”
陳叔恨恨說道:“不然要怎麼樣?我隻是想問問他們,一個個究竟是什麼樣的心肝,昔日夫人那樣厚待,如今外人欺負上門來,不思齊心協力,反而要幫著外人欺負小主人呢!”說話間,氣得色變,渾身哆嗦。
青玫道:“都是那姓謝的可恨,為人竟壞到這個地步!”
來福聽到這裡,便安撫道:“陳叔彆動怒,我記得上次他們來吵鬨,是大小姐暗地裡叫我去傳了人來,才解了圍,如今又生出事來,不如再跟大小姐說一聲兒,看看她的意思。”
一語提醒了陳叔,當下忙跟青玫來福兩個進內,便這般如此地向著雲鬟說了明白。
陳叔說著,便看雲鬟,卻見她始終神色平靜,無驚無惱的,若不是見識過上次雲鬟人在內宅,卻指揮若定的手段,陳叔必然以為是因為小孩子年幼、尚且不懂事的緣故,故而才不覺得驚惱罷了。
因此陳叔心中暗暗稱奇,隻是不知為何,看著雲鬟平靜的神色,原本焦怒的心情竟也慢慢地緩和下來。
此刻青玫問道:“鳳哥兒,這可如何是好?這些人竟不肯罷手,等他們籠絡了那些小莊頭們,隻怕就又要來門上欺壓了。”
雲鬟聽罷,默默出了會兒神,才說:“陳叔,姐姐,都不必著急,我知道他們必然不肯罷手,必然還有招兒呢,如今,咱們也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陳叔來福都睜大雙眸,均目不轉睛地看著雲鬟,不知是何意思。
雲鬟微微一笑,向著三人招了招手,低低地又吩咐了一番。
當下,陳叔跟來福兩人便出了莊子,分頭而去行事。
剩下青玫有些忐忑地看著雲鬟,見左右無人,便問道:“鳳哥兒,如何還要請那些壞人來莊上呢?你到底……在想什麼?”
原來雲鬟方才同陳叔跟來福交代,叫他們兩個分彆去請謝二跟素閒莊的小莊頭們前來,隻一件事,不能叫他們兩撥人見麵兒。
見青玫問起,雲鬟慢慢說道:“姐姐到時候就知道了。”
青玫歎道:“唉,我隻是怕咱們吃了虧呢。”
雲鬟垂眸輕聲道:“我也並沒有十足把握,隻見招拆招就是了。”
青玫望著雲鬟,卻見她仍是隻梳著一個單髻,素衣薄裳,臉兒白裡泛紅,這般眉清目秀,粉妝玉琢,難辨男女。
然而畢竟隻是個小孩子,且又才失了生身母親,京城的家裡也沒有消息,這般的女孩兒,本該被好生嗬護嬌養才是,如今非但不能,反還要在此擔驚受怕的。
青玫想著,不覺紅了眼眶,因一咬牙:“鳳哥兒彆怕,倘若他們真的不講道理,我縱然跟他們拚了命,也絕不讓鳳哥兒受半點兒委屈!”
雲鬟聞言一怔,看著青玫決然賭咒的模樣,方莞爾一笑,仍是輕聲道:“什麼拚命,姐姐彆瞎說,可知我是最不要人家為我拚命的呢。”
青玫忍著淚,隻上前將雲鬟抱入懷中。
過不多時,來福先把那些佃戶們的領頭兒請了來,——那有些暗暗倒向謝二的,本心懷鬼胎的不肯前來,來福便道:“你們若是不去,惹怒了陳叔,等不到將來謝家的產業挪手,就先不許你們種謝家的地了,卻向誰說理去呢?”
這些人一聽,自然是懼怕的,生怕謝二的許諾還未到手,先落了一場空……當即紛紛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