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艾伯特,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些可怕的事情發生在你的身上。”
伊凡天籟般的聲音瞬間淨化了我的心靈,一直鬱結於心的那些不快都飛散了。我甚至曾經想過死!那是多麼可笑啊,如果我死了,我怎麼能夠再見到可愛的伊凡?為了伊凡,我也要活下去!
“艾伯特,你為什麼要傷害那個完全不認識的女性呢?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就好了!”伊凡皺著眉輕柔地說。
我全身一震:“伊凡,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她隻是自己暈倒了!我什麼也沒有做!”
“親愛的艾伯特,我多想相信你,但是那位奧狄斯醫生告訴我,你連那位女性的名字都記錯了。”
“奧狄斯?”腦海裡閃過一張臉,我叫起來,“那個戴金邊眼鏡神經質的家夥?那個瘋子的話一個字也不能相信!”
“彆激動。”伊凡退後了一點,捂住了嘴,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哎呀,艾伯特,對不起。我忘記了,你容易被激怒,且有暴力傾向,我不應該指責你,你堅信著你妄想的那些事是真實的,我不應該否定你所相信的,這對你的病不好。”
“我沒有瘋!”心裡好像空了一塊,風冷颼颼地穿了過去。
“我多希望是,可是艾伯特,你沒有發現嗎,過去你是個多麼溫柔的人,而現在呢?不願進行正常的溝通和交流,你看,你總是反駁我的話,而且脾氣暴躁易怒,你確定你依然是過去的你嗎?”
我無法回答,那些藥物已經毀了我。
“艾伯特,看來我們的見麵就要到這裡了。我衷心祝願你早日康複。請記住,我依然愛你。”
伊凡在我的額頭印下一個吻,我卻覺得那雙紅唇是如此冰冷。
他竟然寧願相信那些陌生人也不願相信他的戀人!我為什麼要堅持到現在?都為了什麼?
見了伊凡的第二天,又一個不速之客造訪。
“你不知道我是誰,但是我知道你是誰。”訪客是以這句話為開始的。
我已經不想去辯解關於我是不是瘋了的問題。
“伊凡現在和我在一起。”訪客優雅地一笑,說道。
我張開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我要相信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人嗎?但是伊凡拋棄我這個“精神病人”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的反應已經娛樂到訪客了,他笑得更加高興繼續說道:“伊凡在你心裡是什麼樣子的?讓我猜猜……美麗?可愛?善良?溫順?”訪客搖了搖頭,“真正的伊凡不是這樣的。你有沒有感覺到其實他很累,扮演著那個你心目中完美的伊凡。”
“不……不!”,走到門邊,我要離開這間房間,我不要聽這些,無論它們是真是假。然而門從外麵鎖上了。我想按鈴,訪客撐著手臂把我困在了門前。為什麼精神病院會允許這種危險的訪客見病人?他們難道不知道這對病人不好嗎?還是說這個世界都瘋了?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這些不幸的事情發生在你的身上?”
不!不要再說了!
“是我安排的——來自伊凡的授意。”
不!我不相信!
“最後,你可能想知道,今天我來這裡,伊凡也知道。”
我再也站不住,沿著門蹲在了地上,我扯著頭發,卻還是無法減輕心臟的疼痛,那裡,似乎碎了。
“他是個小惡魔,不是嗎?可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他,有著天使的麵貌,惡魔的心。我喜歡的是真正的他,而你隻看見的一直是他的幻象,這是你輸給我的原因吧。如果你要恨,記住我的名字,安斯艾爾。”
說完,他按下了鈴。那些以為我發病了的家夥粗魯地把我帶回了房間,注射了藥物。意識漸漸模糊,此刻我很感謝這些藥物,它們讓我覺得好受多了。也許,剛才的那一切,隻是一場夢吧。一場夢。我寧願這一切沒有發生過!
我靜靜地坐著,格雷格說了什麼我沒有注意。直到他離開,看著桌子上放著的藥片,我才慢慢回想,他似乎是說醫生認為我的病症好多了,因為我的暴力傾向消失,精神趨於安定,所以從今天開始可以改為口服藥物。
看著這些小小的藥片,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多了?哪裡好了?誰看見我好了?我很痛苦!很痛苦!我簡直要瘋了!不!我已經瘋了!所有人,所有人把我逼瘋了!你們該高興了吧!我瘋了!我不想清醒了!
我把藥片扔到了床下。每次格雷格送來了藥片我都這麼做。有時候他會等到我吃下去才離開,我就會含著,等他一走就吐出來。他不可能一直看著我。
第三天開始,我感到不舒服。惡心、有嘔吐感、心慌、頭一陣陣地痛、提不起勁、睡不好覺,比格雷格所說的抑鬱反應還要難熬。
我躺在床上不可控製地顫抖時,格雷格正好進了,他幾步衝了過來,大叫著那個黑人強森的名字。
當我醒過來,格雷格正冷笑地看著我說:“每年都有那麼幾個愚蠢的家夥。你們少給我找點麻煩!你想停藥怎麼不問問我?這藥可以隨便停嗎?這是Haloperidol,是氟呱啶醇!哦,我和你說這個乾什麼,你又不懂。反正抗精神病藥不可以突然停用,不然會出現藥物戒斷綜合征!哦,你當然不懂,所以要問我啊。你當我是乾什麼的?吃白飯的?如果能真吃白飯就好了!上帝,我都在說些什麼!——對不起,請讓我冷靜一下,你最好也冷靜一下。”
看著格雷格就要走出去,我急忙問道:“格雷格,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私自停了藥,難道你忘記了?”格雷格狐疑地看著我。
“我不是一直是肌肉注射嗎?”我比他更加狐疑。
格雷格走回了床邊,他仔細地看著我,生怕漏掉我一點表情的樣子:“416,你叫什麼名字?”
“艾伯特,難道不是嗎?”
“你為什麼在這裡?”
“這……對啊,我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認識你?”我覺得大腦裡空白了一塊,怎麼也想不起來。
格雷格彎下腰,嚴肅地盯著我:“你還記得你那個情人的名字嗎?”
“情人?我有情人?我一直單身,什麼情人,彆開玩笑了。”我笑起來,沒想到格雷格這個冷血的家夥也會講笑話。
格雷格直起身,拍了一下額頭說:“上帝啊!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怪物?竟然因為戒斷綜合征引起遺忘症狀。真是什麼事都給你碰上了。”格雷格一邊搖頭往外走一邊嘀咕,“就算本來不是瘋子,現在也該徹底瘋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可是我知道我必須在這裡。
我不知道那些通過針管射進身體裡的是什麼,可是我知道,我隻有接受。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我知道我忘記了一些事情,而我永遠不想再想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十天,或者十年。那天我覺得全身發熱,很熱很熱,就像有什麼在烤著我,大腦裡什麼也沒有,不時卻又有什麼一晃而過,而我抓不住它們,抓住了也無法明白是什麼。我不知道身上發生了什麼。什麼都想不明白。
“神經安定藥惡性綜合症,長期服用氟呱啶醇的不良反應,可能是中樞多巴胺受體過度阻滯所致的中樞性多巴胺能神經傳遞功能障礙。哦,當然,你是不會明白的。糟糕的是,病死率高達20%。416,看在你是個將死之人的份上,請問你有什麼遺願?”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說出來。
那個名字。
安斯艾爾。
我要帶他進墳墓。
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
還有另外一個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的名字,我希望,他去天堂,因為我再也不想遇到他。
你的假麵我不堪麵對,
以愛之名我無路可退。
Story Continu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