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話,裡正連忙道。
“聽小嬸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不過老張家那幾個就算了,張老三他們幾個兄弟都不是讀書的料,當年都沒學會幾個字,現在更是早就忘乾淨了,倒是那王老大家的?”
見裡正有些猶豫,老婦人立刻接過話道。
“王老大家的嫁進村裡快十年了,向來本分能乾,村裡要是願意請她去學堂當先生,我頭一個會將我家幾個皮小子都送去。”
老婦人是個精明的,剛才聽到裡正與這商隊小哥的交談,更加意識到讀書認字是件大好事,她當然希望自家的幾個孫子也能學些字。
那王老大是她家鄰居,他媳婦是因主家犯事,被發賣的罪奴,病得快要死的時候,被路過的牙行人半賣半送的低價賣給王老大,才撿回一條命。
王老大不惜在村裡借債,堅持將人救活後,就娶其為妻,婚後生了個兒子,被教養得特彆好,與村裡其他孩子看著不一樣,讓老婦人看著羨慕不已。
看到她這態度,裡正神情凝重的點頭道,“好吧,回頭我和村裡人商量一下,看看其他人同不同意。”
“為啥不同意,像現在這樣,滿村都找不出兩個能讀會寫的,遇到點事,就得去鎮上請童生老爺出麵,多麻煩啊。”
何殊知道裡正在猶豫什麼,在當前這個大環境下,答應讓一個女子在學堂當先生,絕對是個挑戰。
“裡正爺爺,這位老奶奶說得對,對你們村來說,現在最關鍵的是讓村裡的孩子有機會學認字,而不是計較先生是男是女的問題,能有個可以教孩子的先生,不管男女都要珍惜、敬重。”
老婦人連忙點頭,“對、對,小兄弟真不愧是讀書人,腦子就是比普通人聰明,小小年齡就特彆有想法、有見識,大侄子,你聽小兄弟的準沒錯。”
何殊在接下來又以閒聊的方式,說了些在沒有筆墨紙硯的情況下,如何用木板製作黑板,用蛋殼磨成粉,製作成粉筆,以及製作碳筆的方式。
既然遇上了,而且她對這個村子裡的人印象很好,就想儘量提點一下,希望他們能夠抓住機會。
這輩子當了太子,身居高位後,她才越發體會到做人的不自由。
這個不自由包括但不限於她出行不易,不得不長期被困深宮,還有她在說話、做事方麵的種種受限。
哪怕她這輩子的皇帝爹,早就認清自己的水平,對她言聽計從,讓她大權在握。
可她不僅不能因此就由著自己的性格脾氣做事,做任何決定反倒要更慎重。
因為她身上不僅背負著自己一家子的未來,還有那些忠於他們的手下人的性命前程。
所以她就算想要做什麼事,也隻能先記下來,再慢慢謀劃,尋找合適的時機,不是想做什麼就能隨口吩咐下去,要求朝野上下都配合。
這次出宮之後,何殊才發現某些地方官員的欺上瞞下現象,近乎明目張膽,形勢遠比她此前所預想的更為嚴重與惡劣。
而這還是在距離京城不算太遠,她還沒到過幾個地方的情況下,就已親眼看到的情況。
都是在暗衛傳遞回宮中的信息中,所無法顯現出來的。
不是暗衛做事不儘心儘責,而是因為那些在他們看來,都是可以簡單的用一筆代過的常見現象。
何殊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麵,實在有些太過理想主義,就像這次提出的稅改方案,真要說起來,其實有些操之過急。
可她明知如此,還是選擇抓住機會將這件事提前上馬,說到底,還是因為從本質上講,她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
她想為那些生活在苦難中的老百姓多做一些事的心情,實在太過迫切。
因為她曾生活在那種百姓衣食無憂,政府不僅不收基層老百姓的稅,還會給貧困百姓提供生活補助的社會。
既然無法閉上眼睛安享尊榮,做個不關心百姓死活,能問出‘何不食肉糜’這種蠢話的昏庸太子,就隻能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
再看看眼前這些村民的房子,大多房子都是泥土牆,頂上蓋的也大多都不是瓦,有些牆體已裂出一條條縫隙,完全稱得上是危房。
隻有少數人家是土坯瓦屋,那些應該都是村裡經濟條件相對較好的人家。
像裡正家主屋的三間青磚泥瓦房,在這個村子裡算是獨一份。
這些都是何殊若非親眼所見,不管是她前世住在高樓大廈中,還是今生生活在富麗堂皇的深宮中,都想像不出的場景。
也正因親眼看到這些大安基層百姓的生活環境,讓何殊更加不為自己的選擇後悔,並且還想為這些百姓多做一些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