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音一直在打坐療傷,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隻是睜開眼時,聞到滿屋子飯菜香氣。
他起身來到窗前,看到夜幕下點點火光。
紫衣白發的狐妖半彎著腰正將湯盛出來,不遠處的簡單桌椅上擺著賣相很好的飯菜。
處處皆是煙火氣。
慈音從未接觸過什麼煙火氣。
他出生便是仙體,統率仙凡,君臨天下。
煙火氣這樣常人生活中的東西,反而距他千裡之外。
他的視線很有存在感,紅蓼察覺到就回過了頭,端著湯高興地說:“你好了?快來吃飯!餓了這麼久,身子會撐不住的。”
她好像總是很高興,臉上常常掛著笑,慈音站在窗戶裡沒動,倒是狗妖聞著香味回來了。
他看著桌子上的飯菜,眼睛都綠了,決定暫時忘掉紅蓼吐他的事。
“大王。”他討好地湊過來,“大王您可回來了,您怎麼還親自下廚呢?這種小事兒交給我就是了啊,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這就開吃吧,再磨蹭飯菜都涼了。”
他說著就要上桌,紅蓼趕緊將狗攔住:“你還用吃東西呢?”
狗妖摸摸腦袋:“我不該吃東西嗎?”
“你不辟穀的嗎?”紅蓼稀奇地問。
狗妖臉垮了:“……修為低下,尚不能完全辟穀。”
他最長一次記錄,也不過是七天不曾進食。
紅蓼詫異道:“你連辟穀都不行,那第一次見我怎麼就敢動手的呀?”
“……犬類的地盤意識,我很難跟您解釋,咱們還是乾正事兒吧。”
狗妖又作勢要動筷,被紅蓼輕輕敲了一下手指。
他委屈地看過來,紅蓼朝洞府那抬抬下巴:“受傷的人還沒吃,你急什麼?”
狗妖這才發現窗前的慈音,他還想說什麼,紅蓼已經走了過去。
“快來用飯,不然一會真要涼了。”
紅蓼就在窗前和他說話,夜晚起了些風,吹得她輕紗衣裙飛舞。
慈音看了她片刻,安靜地走了出來。
兩人行至桌前,慈音坐下,紅蓼就坐到他身邊,將筷子遞過去:“給。”
他頓了一下才接過,視線劃過她的臉,上麵還殘留著今日在黑店時落下的臟汙。
淡淡的灰黑為她添了幾分笨拙,讓人想起靈獸園裡嬉戲過後皮毛臟汙的靈獸。
甚蠢。
他收回目光,動作生疏地執筷,打算隨便吃一點應付她。
紅蓼其實也想吃,她最愛吃了,但這會兒一點要動筷的意思都沒有,隻捧著臉盯著他。
夜幕下,她借火光看他,頗有些燈下看美人之感。
狗妖在一旁,不被允許動筷,隻能酸溜溜道:“大王,您怎麼也不吃啊?這麼多飯菜,他一個重傷的凡人哪裡吃得完?您親自下廚,忙活半天,難不成還要辟穀?”
香噴噴的排骨勾引著他的饞蟲,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紅蓼瞥了他一眼,臉上掛著被打擾的不悅:“你懂什麼?”
她收回視線繼續捧著臉看慈音,笑容甜蜜,陶醉無比:“秀色可餐呐。”
慈音動作一頓,放下了碗筷。
“怎麼了?”紅蓼趕緊說,“我打擾你了?我不看你也不亂說話了,你快吃。”
話說完她就要轉過身去,但慈音並未繼續,他起身準備離開,紅蓼有些失落地仰頭看他,若耳朵沒藏起來,定然是耷拉下來的。
慈音本想直接離開,見此一幕,彎腰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吃飽了】
他的字很好看,哪怕是用水寫出來的。
紅蓼的心莫名砰砰跳。
她與他鮮少的兩次交流,甚至都沒實際對話,卻總能給她帶來新奇的感受。
“可你都沒動這些。”她指了指葷菜。
慈音便寫:我吃素。
他居然吃素?
紅蓼站起身,滿臉遺憾:“那你豈不是少了許多樂趣?”
樂趣?不會少。
從來就沒吃過凡食,自然也不會有口腹之欲。
再者,樂趣是欲望的變化品,這種東西於他而言是煩擾阻礙,是他的身份不需要擁有的東西。
不過她的廚藝當是不錯,對於第一次進用凡食的他來說,也並未產生什麼不可下咽之感。
皎月高升,光照明亮了一些,沒了靈力的慈音能將紅蓼看得更清楚些。
她的皮膚白皙,更顯得臉上臟汙明顯。
他喜潔好靜,周圍的一切都充滿規則。
而紅蓼身上的一切,都像是在挑釁他的規則。
夜幕下,兩人對視的好像有些久。
紅蓼一時愣住了,不自覺握緊了拳,不知自己在緊張什麼。
忽然,慈音抬起了手。
樸素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如沐月華,額側發絲隨風輕動,與他抬起的手一起送來。
他曲起手指,皺著眉在她臉上蹭了蹭,微涼的指腹沒用什麼力氣,眼底透著認真和嚴肅。
紅蓼屏住呼吸,驚訝地望著他,待他手拿開,她七條尾巴已經將他緊緊包裹。
“……抱歉,你突然碰我,完全控製不住。”
她赤著臉將尾巴一條條摟回來,冒出來的狐耳不斷震顫,微垂的側臉媚態儘顯。
慈音將手指遞過來,紅蓼愣了一瞬,不解望去,看到他指腹上一點點臟。
她恍然間明白了什麼,從乾坤戒裡翻出鏡子仔細照了照,發現左側臉頰還留著很少的灰黑。
再去看他,他已經回了洞府內。
……
居然親自給她擦臉嗎,其實可以告訴她的,就算不能說話,也可以指給她。
是嫌指給她太麻煩了吧?她看起來理解能力比較差?
不管是因為什麼,他方才那樣碰她,怎麼說呢。
明明是一本正經嚴肅認真的神情,可那動作——按壓,擦拭,指腹的接觸,又有欲念叢生之感。
堪稱純欲天花板。
紅蓼瞬間捂住了火熱的臉頰。
不好。
有點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