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處在荒山野嶺,紅蓼又受了傷,自顧不暇,慈音覺得她應該不會記得他作為“凡人”的需求。
但他想錯了。
紅蓼記得清清楚楚。
他從入定中醒來時,就看到她簡單療傷過就開始給他準備膳食。
比起那日外麵帶回來的紅豆甜酥餅,果然還是她做的飯菜更能接受一些。
她撿回了乾坤戒,廚具齊全,就是食材一開始就不多,她做不出什麼花樣,隻能簡單熬了粥。
發現慈音醒了,她盛了一碗在旁邊涼著,提著裙擺跑過來說:“走吧。”
“?”
慈音難得看不透誰人的想法,紅蓼是第一個。
很多時候兩人的腦回路都差之千裡,可以說紅蓼真的傻得清新脫俗。
“你都一天沒方便了。”紅蓼說起這個臉有點紅,十分局促地抓著裙擺望向彆處,“這裡雖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但你一個凡人走遠還是不太安全,我護著你就不用怕了。”
“……”
慈音麵色白了幾個度,漆黑俊美的眼底有些難言的情緒。
“昨夜就沒見你方便過,你一定很需要吧?快走,我陪你去。”
……
從未設想過的道路出現了。
慈音此生,為天為地,為百姓蒼生,哪怕重傷瀕死的時候想的也是亂世安穩,河清海晏。
他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要被一個姑娘……雖然是隻狐妖,可到底也是個姑娘。
他沒想過會被一個姑娘關心是否要“方便”的問題。
他根本不需要這種事,可他若真是凡人就需要。
慈音臉色很難看,眉眼嚴肅,極具壓迫感,按理說該讓人望而卻步,可紅蓼卻覺得他這個樣子反而有種讓人心猿意馬的好看。
“怎麼了?怎麼不動?”她渾然不知他心底的思緒,近乎天真無邪地詢問著。
慈音閉了閉眼,長睫顫動片刻,安靜地朝樹林深處走去。
紅蓼立刻跟上,戒備地觀察四周,彰顯自己可靠的一麵。
慈音走了幾步就轉過身來,朝紅蓼抬手示意她停下。
紅蓼順從地停下,見他自己一個人又往遠處走,趕忙道:“你彆走太遠,不然萬一有什麼事兒我來不及趕過去。”
慈音停下來看了看天色,昨日傍晚到這裡,入定一夜,天已經亮了。
狐妖修為沒有很高,但也不低,這麼短的距離,他若真要有什麼方便的,她該聽得清清楚楚。
算了。
慈音轉身走到一棵樹後,開始在心裡默數時間。
紅蓼在不遠處守著,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貼心了。
像她這樣的好女人上哪兒找?上哪兒找?
她還可以更貼心一點!
紅蓼清清嗓子,手負身後開始吹口哨。
慈音:“……”
他頭靠在樹上,閉著眼睛,光灑在他臉上,突然笑了。
說不清為什麼,就是止不住想笑。
沒有一點深意,也沒任何雜質,是個非常純粹的笑。
他乾耗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就主動走出去。
紅蓼的口哨被打斷,慈音去而複返,看著她的眼神很難形容。
她莫名的脊背冒涼風,甩了甩頭道:“這麼快就好了?”
慈音點了一下頭,徑自朝前走,不給她再問太多的機會。
他是對的,紅蓼差點就說出“那我怎麼什麼都沒聽到”這句話了。
紅蓼跟上他,將他安全護送護營地,囑咐他快點把粥喝了就沒再管他,一心照顧狗妖去了。
小黑狗接觸到她的懷抱就開始嗚咽,紅蓼一邊給他療傷一邊安慰,情態倒是比對著慈音時更為憐惜。
慈音看了看桌上的粥,溫度適宜,飄著淡淡的香氣。
她還記得他吃素,沒放肉,隻放了菜,上麵撒了翠綠的蔥花,隻看著就知味道一定不錯。
紅蓼沒注意這邊,無需凡食的他本可以趁機倒了,但他沒那麼做。
靠近魔界,氣候都跟著變得炙熱起來,他頸間微有些汗,一陣風吹動他額側的發絲,帶來淡淡的涼意,他偏頭闔眼,端起碗,用勺子慢條斯理地吃著。
入口不鹹不淡,如預料當中的一樣“好吃”。
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地是,他竟然就這麼不知不覺,一勺一勺地吃完了。
他吃完的時候紅蓼還在照顧狗妖,即便他這次給了她廚藝很大的麵子,她也沒心思在意。
慈音輕輕擱下碗,動作明明很小,卻發出了不算小的聲音。
這下紅蓼終於分給了他一些注意力,她從忙碌中轉過頭,見他吃完了也沒什麼特彆的表情,隻說了一句“鍋裡還有”就繼續照料狗妖了。
慈音沒再去盛,他能吃這麼多已經是非常難得,不可能更多了。
他麵無表情地凝著紅蓼,她一點回應都沒有,於是他又將目光徐徐轉到狗妖身上。
哪怕還沒完全意識清醒,化為原形的妖族還是對危機感知很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