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薛放徑直走向楊甯:“我可來晚了?”
在場的眾人跟楊府的長輩族親們簡直窒息,跟楊甯的臉色罕見地有點兒不自在,但她是極從容的姑娘,即刻微笑行了個禮:“哪裡的話,少將軍能來,蓬蓽生輝。”
薛放揚首一笑,仿佛在笑她這迂腐的客套:“我可不是來給誰的蓬蓽生輝,算是給三姑娘道賀吧。”
楊甯還未回話,坐席之中有人叫道:“薛不約,你太過放誕無禮了!”
發聲之人姓王名玨,乃是監察院王禦史的小公子。
這王玨跟楊家的二爺向來交好,自然也見過楊甯幾次,對於這位名滿京城嬌豔動人的三小姐一見傾心。
如今是楊甯最重要的及笄日,這薛放竟明目張膽的登堂入室,言語不羈恍若調戲,更且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薛放回頭:“你?”
王玨越眾而出,昂首道:“我乃禦史台王監察之子,看不慣你這武夫蠻將的臭德行,你以為京城是你所呆的蠻荒之地,這楊府是你隨意能來就來的?”
薛放的臉色,活像是下山虎突然看到一隻猴子跳了出來,對著他唧唧喳喳,口吐芬芳。
他又驚奇又覺著好笑:“有意思,你們京內的人見了麵,都是先自報家門……唔,某人之子,某某人之孫,某某人之重孫、龜孫、一窩孫?”
旁邊楊二爺見勢不妙,趕忙過來打圓場:“不約……”
王玨氣急敗壞:“楊二哥,這種人也配進楊家?讓他在這裡公然地玷辱三妹妹的及笄禮?還不叫人速速打他出去!一個失勢的武將之子,豈能登大雅之堂!癡心妄想,癩蛤……”
楊二爺跟楊甯一起變了臉色,齊聲嗬斥:“王公子!”
但他們的喝止還是晚了點兒,薛放揚眉:“你用的詞兒都好生新鮮,‘公然玷辱’?‘失勢武將’?‘大雅之堂’?還有最後一句什麼?我聽著有點耳熟,你給我細說說。”
“癩河蟆想吃天鵝肉!”王玨絲毫沒感覺危機將至,甚至還帶一點兒口頭上占了便宜的沾沾自喜:“怎麼,我哪裡有說錯麼?!”
薛放點頭:“說實話,我不太懂,畢竟我是自蠻荒邊地回來的蠻將武夫,不過……”他的語氣微微上揚:“禦史台王監察之子,讓我教你蠻荒之地的見麵禮節。”
王玨發怔。
楊甯輕聲欲勸:“不約……”
薛放已經探臂過去,右手輕輕一抓,竟是揪住了王玨的衣領。
隻那麼一提,王玨雙足離地:“你你你乾什麼?”
薛放左手在他腰帶上扣住,不見他怎樣動作,王玨已然被舉了起來。
在王公子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中,薛放走出廳門,不由分說向前把人一扔!
當時的宴席上可熱鬨極了,光是慘叫暈厥的誥命夫人、貴宦小姐就有好幾位,雞飛狗跳,喧鬨不絕。
幸而廳門欄杆外是一處小湖,王玨落入水中,不至於立刻被摜死。
楊二爺喝命奴仆快些搶救,等把王玨拉上來之後,王公子臉色慘白,直挺挺地,竟是已經沒了氣息。
而罪魁禍首薛放,輕描淡寫地拍了拍手,仿佛嫌棄才碰過王玨的手臟。
“這就是蠻人打招呼的法子。”十七郎將食指跟拇指一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跟閻王老子報到的時候,記著,爺是薛放薛不約!”
陷入回憶中的楊儀,終於發現那位一言不合便會驚世駭俗的小侯爺,正鬼鬼祟祟地用胳膊肘在頂自己。
她嚇了一跳,本能地把身體往車壁上一靠,窒息。
“還有嗎?”蒙著雙眼的少年沒頭沒腦地問。
“還有……什麼?”雖然他不可能會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楊儀還是莫名心虛。
“薄荷葉子,”薛放毫不避忌地舔了舔嘴唇:“我聞到味兒了,給我點兒。”
大概是楊儀鬆一口氣的聲音太明顯了些,薛放微微揚首,意味深長似問:“哦……你以為我指的是什麼?”
“沒、”她趕忙否認,又顧左右而言他的:“未必還有,我找看看。”
拿出最後一片葉子,楊儀試著放到薛放手中。
少年正抱著雙臂,她隻好先拉了拉他的袖子。
薛放察覺,便鬆開手臂,要去接。
他的手就這麼當空一抹一抓,不出意外地把楊儀的手握住半邊。
她簡直要尖叫起來,心底出現的是被薛放托起扔入湖中的倒黴王公子。
“彆動。”楊儀儘量鎮定,“旅帥勿動,在這裡,我給您放到手裡就是了。”
“怎麼你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這車廂裡有一條毒蛇呢。”他非常的敏銳察覺她的不安,半是調侃地:“楊先生你隻管放心,我不咬人。”
楊儀果然笑了一笑:是,薛不約當然不咬人,隻殺人。
馬車經過先前解矮馬趕路的村落,稍微休整。
車壁上被輕輕地敲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