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也是如夜山春雨一般。淙淙琤琤地下一整夜。早起推枕出門,外麵泛著潮氣,卻一點也不冷……
李青溦一下子回過神來。奇了怪了,如何就想到了這裡?用一個八品小吏同東宮作比,豈不是叫他踩著高蹺上天不成?
李青溦腦子胡七亂八地想了些不知道什麼。半晌輕咳一聲,端起一邊的茶抿了一口。
陸柃問了這樣多,自是想試探一下李青溦的反應,瞧她究竟與她四哥是不是個“熟識”。隻是說了半天見她臉上都淡淡的,隻高談了那些假大空又膩人的東西。
倒是把自己齁地一個勁的喝茶。
陸柃搖搖頭。她倒也不急,畢竟此竅不通,還有下一竅。她是屬太湖石的多得是心眼,正好挑著機會也去她四哥那裡試探一番。
她四哥已然弱冠,可東宮空蕩,她娘親張皇後為此愁得日日在殿裡敬香請願的。此事若真有那麼一小撇,自然要先說給她母後,後敬神佛一起高興高興。
…
眼瞧著已是申時,幾人說了些話,李青溦囑人將畫卷起來交給陸柃。
陸柃有心同她結交,接過笑道:“再過些日子,便是月末了。京中崇福寺有高僧祈福,姐姐那天出來,咱們三個一起去玩。正好我將那盆玉山清泉給姐姐送過來。”
左右也不過就是這幾日的事情,李青溦自然也沒彆的事情,一口應下了。
裴江月和陸柃門口分彆,陸柃上馬車,過宣德門進皇城,往東宮去。
*
東宮門口玄甲簇簇,瞧見是寶華公主的車架,左右衛的人仍是細細盤驗後方放行。
陸柃被領進正殿後院,路過嶙峋假山插空閣樓雕甍繡檻。路間隻能見左右衛兵。
她皇兄最不喜宮人侍奉,院中自也有些嬤嬤宮人的,隻是繡工、廚工之類的。是以看著是有些空蕩。
走了許久,她遠遠瞧見她皇兄的近衛景三站在正殿側門前,抬眼瞧簷間枝乾虯結的梧桐。
陸柃拎著畫卷在他眼前微晃:“看什麼呢?”
景三見禮道:“寶華公主,梧桐樹上棲了一窩喜鵲。嘰喳不休的。屬下想摘了的。”他撓頭,“可太子殿下不許。”
本來呢這種雜事,匠人每年修繕宮殿時便會順手為之,隻是今年東宮的修繕經費給了施藥局。
陸柃抬頭,見上麵鳥起雀落有幾分熱鬨,笑道:“不許便算了,喜鵲乃喜鳥,築宅是吉兆呢。”她眯起一雙鳳眼,笑道:“許近來有喜事發生呢。對了,我皇兄在何處呢?”
景三神色有幾分茫然。聽得她問話,指了側殿的小書房。
陸柃打起簾子繞過屏風,幾步跑進來,帶進了書房的清清沉香。
黑漆描金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著許多書。一旁的雙層花架上高高低低地放著兩個天青釉瓷的花盆。牆上掛著尊師講學圖。
過月亮門,一道人影坐在黑漆彩花書案前,骨節分明的手翻過一頁書頁。
他著一身寶藍穿梅緞直裰倚靠在斑竹交椅上。聽見動靜他齊整的烏眉輕抬,一雙清潤如春湖的瞳掠過來,不輕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跑什麼?仔細摔著。”
陸柃坐在他對麵的墩子上,笑言:“皇兄,我帶了好東西來,你瞧瞧,這是什麼?”
她將陸珵桌上放著的一堆線書和折子推到一邊,笑吟吟地一邊展那畫卷一邊覷他表情,神色很有幾分獻寶的意味。
陸珵當是什麼,落下一眼,端詳片刻那小胖隼歪倒玉山清泉圖,又落回到手上的書冊裡,神色端得紋風不動,片刻輕道:“畫風自然,著色均勻,不錯。”
陸柃:“哎喲,我不是問你畫得如何,你快仔細瞧瞧認不認得這隻小隼?”
陸珵見她演得帶勁。接過那畫細瞧一眼又放下:“唔,有些眼熟。”
“豈是眼熟?這可是易之表哥送你的白腿小隼啊!”
陸珵神色未動:“哦,隻是它已經這樣胖了嗎?”
陸柃哪管他表情,見他承認,喜上心頭。隻想敲鑼打鼓大肆宣告一番,她家的鐵樹開花啦!
好半晌她才控製住自己臉上的表情,起身嘖嘖兩步:“太子殿下,您貴為東宮,千尊萬貴,竟會有此等把柄在我手中。”她咯咯輕笑,“你可知這小隼是我在何人家中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