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重重人影隻能瞧見正院佛櫃上的一架光彩奪目的金身菩薩,菩薩低眉,莊嚴雅麗。院中兩旁立著許多青銅香爐,熏香冉冉繚繞,裡頭傳出陣陣佛聲。
陸柃萬沒想到寺前竟然排了這麼些祈福的人。
她以往跟著母後祈福,自然是在皇家寺廟裡,清了場子住持領了眾大師在兩旁迎接著,如何見過這樣熙熙攘攘的場麵?二人跟著人流往前湧動,始終進不去寺裡。
陸柃臉上有幾分慚愧:“萬沒想到這裡竟然又這樣多的人,是我未想周全,叫青姐姐白來了一遭,時候也不早了,想必是進不去了。”
李青溦輕輕搖頭。紅裙翻紅珊珊作響,停在寺外門廊前雙手合十低腰參拜。
陸柃見她一臉虔誠,問道:“隔著這麼遠有用嗎?”
李青溦怕她自責,輕笑道:“既來見佛心裡便是有佛緣,在何處參拜又有什麼分彆呢?靈不靈的,當心誠則靈。更何況我一不求情,二不求淩雲誌,所求隻是身邊人歲歲快樂平安而已。這般微小的願,菩薩定能滿足。”
陸柃微愣。半下午的光纖細明亮,光下她清麗的側臉格外柔和細致。
長的美的女子常見,性子又好又美的卻並不常有。陸柃覺著她和自家皇兄般配,並非見她長得美隨口一言,而是真心如此。
……
參拜完隨著人流往外走。陸柃遠遠瞧見自家侍從,知是她皇兄來了。拉著李青溦要她送她。
二人到了街口橋底,陸柃歪頭問道:“該是後日姐姐就要去南郊了吧?那邊天高路遠的,想必姐姐是坐臥不得清淨,再見必瘦一大圈兒呢。”
李青溦搖頭笑道:“怎就那樣不好了?好歹也是個一等的莊子,想必也差不到那裡去。”
陸柃滿麵惜彆。
李青溦輕拍她:“我去那邊驗校,若是無事幾天的功夫就能回來,也不必這樣的表情。”
“若是有事呢?”陸柃想起來那天她皇兄所言,細細地同李青溦說了。
李青溦有預感那邊的事情不會簡單,但她既然有處理莊子的打算,自然不會知難而退。
陸柃知她打定主意,倒也不說彆的了,隻笑嘻嘻地抓著她一隻手:“不過青姐姐儘儘放心,此次我四哥他們也會路過你們私莊。
我特意托我四哥照拂你呢。我四哥人是極好的,青姐姐有個什麼去尋他他定然幫。”
李青溦見她竟安排到這裡,一麵感動,一麵好笑。搖搖頭戳她額頭:“好姑娘,你念我些好吧。如何我就要有個什麼呢?”
“話本裡不都是這樣那樣寫的?”陸柃捂著唇笑幾聲,又道,“思則有備,有備無患嘛。”
她說到這裡,話音一頓,又貼近她笑道,“對了,青姐姐,還未同你說起我四哥名諱,我哥名喚陸珵,字是星榆。”
珵乃美玉。星榆曆曆落,月桂並蹁躚。
李青溦在心裡多念幾遍,隻覺著名同字都琅琅上口,又有幾分耳熟。她也說不上這種熟悉來自哪裡,也未多想,輕輕點頭笑道:“我記下了,回去之後替我謝謝你四哥。”
陸柃眼神微轉,笑道:“光說不做假把式呢。我四哥便在前麵轎中,青姐姐何不親自去謝?”
她連人家名字也才才知曉,也從未有過一麵,如今貿然相見,如何不叫雙方尷尬。
李青溦覺得不妥,低眉要說,又瞧見陸柃烏亮亮帶著期盼的眼睛,先是沒狠心,再轉念一想,這次去南郊指不定叫人幫忙,禮數周全一些自然是必要的,便點了點頭。
陸柃未想到她答應的這樣輕易,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拉著她連腳步都輕快了一些。
她生怕她反悔似的,李青溦得緊走幾步才跟得上她,不由笑她:“總覺著你鬼模鬼樣的,好似有什麼了不得的瞞著我。”
“恐怕是青姐姐冤枉了我。”陸柃回頭輕笑。
好事難盼,她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轎子近前,車夫行禮,陸柃掀開轎簾探頭進去,一句四哥將將出口。雀躍的神色凍在臉上。
“我四哥呢?”
她瞪大眼睛回看李青溦。
李青溦本臉上帶著幾分拘謹的笑意,眼見轎中無人,沒來由地鬆了口氣。聽見陸柃這樣發問笑道:“你那麼大的四哥問我?我藏起了不成?”
二人笑了兩句,景三從後麵的街道走過來,彎腰作揖:“郎君有事,特囑咐屬下先送李家大姑娘回去。”
陸柃微愣,她長在皇宮很有幾分警惕性,自知自家皇兄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些,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景三看了李青溦一眼:“先前瞧見有人支開了李家的護衛,在李家大姑娘的轎前鬼鬼祟祟的。郎君已帶人移交官府。”
李青溦站直了身子,沉著問道:“可知是什麼人嗎?”
景三道:“官府還在問詢,若有結果自然會知會李家姑娘一聲。”
李青溦滿臉沉思點頭致謝,又寬慰了擔心的陸柃回了李家。
剛回到院裡,卞婆婆便遞給她一封信,說是今日有人送來的。
……
夜闌,陸珵的車駕停在東宮。外頭人傳話寶華公主未走,等在小書房裡。
陸珵進去,陸柃正著腮,坐在屏風前的繡墩上,守著一盞燈半闔著兩隻眼兒犯困。
陸珵走近前坐在書案上,掀開一邊燈罩將燈花剪亮一些。
陸柃被光晃了幾下,睜開眼見是陸珵,揉著眼睛喊了一聲:“皇兄,你回來了?”
陸珵道:“困成這樣如何不回自己宮中睡,此刻宮門閉了,你如何回去?”
陸柃道:“那我便不回去,我早就派人給母後說了。對了,青姐姐的事是怎麼回事?”
陸珵拿她沒辦法,忙了一天也有些懶待說她,輕揉眉心道:“有人支走她家護衛,在馬車底盤上做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