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婆子見她臉上神色淡淡的,輕輕拍拍她胳膊。
“兒行千裡母擔憂,家主臨行前說那起子話還是憂心姑娘。想著若有什麼事叫姑娘去那周縣丞幫忙。雖說那周縣丞同小周氏是一丘之貉,會不會落井下石是二話,家主初心也是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姑娘不必多心。”
李青溦應了一聲,掰開手裡的糕點喂了喂小翠,輕垂眼睫:“我隻是在想那周縣丞。”
卞嬤嬤蹙眉搖頭,“說起來也確實是怪,那小周氏的長兄老奴如何沒見過?奸滑耍鬼,實非是讀書人的樣子,那般的人也能做縣丞?想必老母豬也能開眼成仙了!”
李青溦聽了她的話隻是笑,半晌才止住。
“俗話道:捐官做,買馬騎。當今開納捐之例,他應當是捐了班,頂的實缺。”
卞嬤嬤奇了怪了:“那應當需要很多雪花銀才行吧?那周家雖然是商賈,卻是賣胭脂水粉出身的,如何就能有那麼多的銀子?”
哪裡來的銀子,李青溦想到自家那幾間換了東家的鋪子,心裡自然有數。她既摻和進此事,定然要了解清晰,斷然不會就這般做冤大頭。
隻是此事確實還有幾分奇怪之處。
那幾個鋪子若賣了,許差不多夠捐班買官。隻是補實缺卻要走門路,花更多的雪花銀。那幾個鋪子,自然是不夠,除非……
除非小周氏將她家的莊子賣了。
隻是那麼大的莊子,戶籍還在平西王府手中。她敢賣自然也得有人敢買。這麼大的一等莊子,又如何能一點風聲都沒有?
實在是耐人尋味得很。李青溦托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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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往南,漸到了古絳鎮的地界,雖比不過京城坊市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倒也小橋繞水,有幾分熱鬨之處。再往南,出了鎮的地界,便是連起來的一片又一片的田地。
田地俱是一畝一畝規劃,十分周正。
李青溦先前在並州的時候,同外祖母去過莊子。知道這是分下去的職田。規劃成這般也是為了之後官員交接變動時好重數。
這些莊子自然便是官莊。
正是春季,薺麥發了嫩芽,一大片的地俱是青青。林間田埂裡有農夫忙碌,身後的青瓦屋舍中,支起來的竹竿上曬著被子衣服。簷上偶有青煙。
李青溦卷了簾子瞧外麵。突看見遠處田埂間,幾道著網紗帽的人正同地裡佃戶攀談。
幾人具身著圓領官服,應當是工部的人。
她正要移開視線,突然在裡頭瞧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隔得遠遠地,李青溦見他銀冠束發,著一件墨綠紋的襴衫,鞓帶束腰。
他背手行在人群中,身量挺拔修長,如鬆如竹。
李青溦心頭微跳,腦中不知如何浮現出一個身影來。她輕蹙一下眉。隻覺著又不是話本,如何就能那樣巧?
她心中這樣想,車已行遠半裡,再看不見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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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莊在最南,是一等的私莊。
李青溦從前同外祖母去過並州的私莊,俱是紅瓦青磚,屋舍儼然、田地肥沃,佃戶人家安居樂業,有的民戶甚至也可呼奴喚婢。
京城富庶,如何不比並州更好一些?
隻是遠遠到了跟前,李青溦卻不由皺了皺眉。
良田百頃,隻有幾畝種著嫩青的莊稼。其它的地雜亂無章地長著些什麼。
李青溦蹙眉,一時竟不能確定其它地裡長的究竟是什麼。正想著,車馬突地一停。
車夫在外頭道:“姑娘,前麵有人攔路,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