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個晴天。
南苑,一大早便有鳥雀催簷。
綺晴從外麵進來,折進幾枝春花摘到竹篾簾下的銀瓶中,一旁的黑漆籠中,小翠支著翅膀還未睡醒。
簾外落了一層層的落花。外頭清掃的小丫鬟起來得晚了,急急忙忙地撿了掃帚要掃地,被李青溦叫住:“莫掃,莫掃。”
趙嬤嬤正在裡間給她綰發,將她歪著的頭扶正,笑道:“姑娘又打什麼啞謎呢?”
李青溦笑道:“我還未走。此刻便掃地,豈不是要把你家大姑娘掃地出門?”
廊下幾個侍女一齊笑了。
待收拾完,趙嬤嬤給她收拾衣物,裝了一個箱子,李青溦笑道:“怎麼帶了這麼些衣服,我又不是去遊山玩水的。”她走過去,隨手翻了兩下,“如何連我去年穿的窄袖馬服都帶了?莊子裡可未必有馬,即便有,想也是小孩子玩的木馬。”
趙嬤嬤笑道:“指不定用得上,婆子去不成,是想著什麼都給姑娘安排妥當。”
她年歲大了,出不得遠門。能想著什麼一邊同卞婆子說,一邊又細細囑咐了跟著的清霜綺晴二人。
收拾齊全出了院子。
一道著紅色圓領朝服直裰的身影埋頭從北苑出來,後麵兩個小廝跟著。正是要去應卯的李棲筠。
李青溦停在路側,等他過來,見禮喊道爹爹。
李棲筠正半閉著眼睛打盹,聽見聲音嚇了一跳,抬眼見是她,拈著髯不輕不重地應了聲。又見她帶著行李隨從,連那月前撿的那隻大燕子都帶著了。
倒是拖家帶口的,李棲筠咂了咂嘴問道:“大清早的,你這是做什麼去?”
李青溦前幾日便撿著時間,同她爹爹說過一次她去南郊的事情,支了些護院。當時李棲筠隻是應承,她當時就疑他沒怎麼聽,現在倒是破了案了。
她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隻覺著又好氣又好笑。
知她爹爹性子,她也不好搶白些什麼,隻得將去南郊驗校莊子的事又說了一遍。
李棲筠哦了一聲,終是想起了這事:“就是那個連年虧損的莊子?”
李青溦應了一聲。
半晌無話,父女兩悶頭走了半路,李棲筠哈欠連天。
李青溦不由問道:“爹爹瞧著精神不大好,可有傳醫診視過?”
李棲筠擺擺手:“許是未歇息好吧。說起來也怪著,昨夜不知怎麼搞得,半睡半醒間總瞧見有人影在外頭晃悠,似乎是拉了半宿的磨。也不知是何寓意,有何征兆啊。”
李青溦不會解夢,也說不出什麼上下來。實在無話,隻能叫他多喝熱水,注意身體。
出了大門二人分道揚鑣,李青溦正要上轎。身後李棲筠突然叫著她,李青溦回身。
李棲筠輕撫玉帶,清了清嗓子緩緩開腔:“家裡的那個莊子,我若記得不錯該是在古絳鎮那邊吧。”
李青溦點頭,問道:“爹爹是有什麼事嗎?”
“無事,隻是想起周氏的兄長在蔚縣做縣丞,古絳鎮乃是蔚縣的一個鎮。”李棲筠捂拳輕咳一聲,又道。
“爹爹聽他說那裡的蘇合香酒十分出名,很調五臟,祛腹中諸病,很是滋補,你既去了便帶些回來。”
李青溦低眉應了一聲上了車馬,放下車簾時,看見李棲筠還在那站著,對上她的目光,低著頭跟著一邊的小廝過去了。
李青溦垂眸放下車簾。
車聲轆轆。行過坊市出了郊外。
郊外青峰疊翠,綠水堆雲,掀開外簾,輕紗漫漫,不斷有蝴蝶追著車行。綺晴和清霜許久沒來郊外,早就下了車同隨從走著,二人嘰嘰喳喳地說了一道兒的話。
李青溦和卞嬤嬤坐在車中。
轎中墊席上放著個小幾,放著些果品點心。李青溦拈起塊牛乳菱粉香糕墊了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