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微活生生有十秒鐘沒說出話。
她眉毛擰成一團,努力消化江宴時說的每一個字。
哪個我,哪個們,誰要結婚?
江宴時耐心等蘇慕微回神,眸底翻滾著比夜色還深的潮湧。
他語氣認真,不似玩笑,但這聽上去更像玩笑話。
蘇慕微打哈哈敷衍道,“你又在開玩笑嗎?”
上次在酒店,江宴時也說了個“假戲真做”的玩笑。
江宴時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過夜色做掩護,旁邊的人毫無所覺。
“沒有開玩笑。”
蘇慕微腦子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被強行綁定了什麼係統嗎?”
“它發布任務讓你跟我結婚?”
她隻能往玄學方向猜,不然無法解釋江宴時的迷惑行為。
跟分手三年的前任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山野嶺求婚,怎麼看也不是正常人能乾出的事兒。
“其實是假結婚。”江宴時右手虛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聲:“上次那件事好像沒處理好。”
他三言兩語說明原委。
兩人在酒店的照片雖然被及時刪除,但底片沒有成功拿回來,很有可能在尋找時機,給予江宴時致命一擊。
“如果你是我的合法妻子,一切都會迎刃而解。”江宴時漫不經心地回轉視線,目視前方。
“等風波平息後,為了答謝你的配合,我願意支付豐厚的報償。”
他的口吻雲淡風輕,卻攪得蘇慕微心煩意亂,千般滋味湧上心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隔著黑暗,蘇慕微看不清江宴的臉,他的臉龐如一團比濃墨還黑的陰影,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蘇慕微的喉嚨被這團寒墨塞得喘不過氣,半天沒回答。
她雖然缺錢,卻也沒到需要用婚姻來交換的地步。
尤其這個人是江宴時,她沒辦法像他一樣理智涼薄,對感情收放自如,如同機械臂一般精準控製。
當年蘇慕微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從這段感情裡走出來,她再沒有當年的樂觀心態去想象他們的未來,也不想明知道結局是一拍兩散還毅然決然跳進去。
她沒辦法像江宴時一樣隨時抽身。
那半年,蘇慕微既要忙著照顧生病的父親,又要辛苦工作,整個人像個不停歇的陀螺。
幸運地是,忙碌衝淡了不少分手帶來的傷痛,否則她真不知道要如何熬過那段時光。
江宴時此刻的心情遠不如他所表現的平靜,熄火關燈是為了掩飾臉上的表情。
他怕嚇到蘇慕微,更怕自己陰暗的一麵被她窺見。
他遠沒有她想的美好,他是一個冷血的怪物,隻是用皮囊偽裝成了正常人。
江宴時因為某些原因,三年來從未回國,自然也失去了蘇慕微的消息。
剛畢業回國,又被集團的項目絆住手腳,遲遲不能去找她,沒想到卻在A城不期而遇。
遇見當晚,江宴時這個無神論者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命中注定”。
他還沒有去找她,她自己先撞上來。
一如當年在A大操場,蘇慕微突兀地撞進他的視線裡。
當時她在參加女子三千米長跑,在臨近終點時不小心被旁邊加油呐喊的人絆倒,重重摔了一跤。
蘇慕微不但與好名次失之交臂,手和腳也被擦傷,周圍的人露出可惜又心疼的神色。作為焦點的少女卻笑容明媚,臉上絲毫看不出頹喪。
江宴時作為運動會組織者之一,走過去查看情況,實際上他可以不用直接去。
但那一刻,他不但朝著蘇慕微走過去了,還鬼使神差背她去醫務室。
時至今日,江宴時仍然記得蘇慕微趴在他背上說的第一句話。
“學長,你好高呀。”
車裡的空氣因為沒有空調的持續加熱,逐漸冷下來,似乎被凍住了一般。
江宴時的耐心隨溫度的降低而告罄,“你考慮幾天再……”
“不要。”蘇慕微聲音微啞,態度堅決:“我不同意。”
江宴時身體一頓,右手僵硬地握住方向盤,指節發白。他感覺到蘇慕微強烈的抗拒,心臟如同被一把冰冷的刀抵住,呼吸刹那間停滯。
“為什麼不同意。”
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常。
蘇慕微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她現在頭腦格外清晰“照片裡沒有我的正臉,你隨便找一個人就行,不是非我不可。”
江宴時愕然,他沒想到蘇慕微居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目前發的照片裡沒有,”江宴時迅速找到應對策略:“不代表他們手裡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