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獸人的聽覺靈敏,白杬的話他們也聽到了。
悠長的狼嚎聲驀然停下。
這麼一折騰,洞裡的血腥氣又重了。草不得不罵罵咧咧地挨個揪著狼毛糊一遍草藥糊糊。
三天後。
白杬重新睜開眼睛。
身上的熱已經褪下,白杬懨懨地將下巴搭在曜的前腿,抖動耳朵。
一直注意他的曜屏息,輕喚:“阿杬。”
黑狼灰色的眼睛布滿了血絲。
白杬抬眼看他,虛弱地“嗷”了一聲。“沒事。”
離得近了看,狼更是大。
“杬。”樹的耳朵顫了顫,接著湊了過來。滿眼的好奇,“好了?”
白杬彎眼。“好了。”
樹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耳朵往腦門上一扣,“呀!全好了!”
怪模怪樣的叫聲吸引了全部獸人。
眼看著十幾頭狼都往曜的身邊擠,白杬將墜墜的腦袋往黑狼的長毛裡一縮。聲音黏糊成一團,“困。”
曜沉沉呼出一口氣。
冰冷質感的灰色瞳孔裡倒映著小小的白團子。他親昵地蹭了蹭白杬的臉。“阿杬沒事了。”
樹高興地一屁股坐下。“太好了!”
被樹坐著的黑狼四肢亂劃。
他使勁兒撲騰,好不容易從樹的身子底下伸出個腦袋。毛毛拉扯著他的頭皮,臉盤子瞬間小了一圈。
“那我們是不是有祭司了!”
齊刷刷的視線落在曜身上。
準確來說,是被他藏得嚴嚴實實的白杬。
曜下巴擱在白杬身上,將他往胸前刨了刨。“阿杬還沒有成年。”
白杬沒坐穩,一個翻滾徹底藏進曜厚實的長毛中。
耳朵不受控地顫了下,毛毛遮住了那一抹害羞的紅。
他還不習慣。
以前都是一個人。連能說上話的朋友就少,何況是這麼抱著。
他現在是狼,是狼。白杬隻能這樣自我安慰。
“啊,對對對。”被樹坐著的大黑狼甩了甩尾巴,接著嘀嘀咕咕一會兒,雙眼越來越亮。他興奮道,“隻有一個大荒年了!”
“嘶,好像是一個大荒年誒。”
“可是我怎麼數著有兩個呢?”
“不對,是三個。”
曜耳朵彈動,對於族人們的討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身子看似放鬆,實際始終注意著被他藏起來的白杬的動靜。呼吸放輕,心跳與小小一團的白狼共振。
曜閉上眼睛,藏住心裡的後怕。
祭司什麼的,杬還小,早著呢。
但是這“全好了”就意味著阿杬不會一直一頭狼成成天坐在一個地方發呆。老祭司去世前的最後一次占卜應驗了。
他的阿杬好了。
*
山洞有幾十平,牆壁上是數不儘的抓痕。
躺在地上的狼或是腦袋抵著腦袋,或是互相藏在對方的毛毛裡。大荒冬季寒冷,他們靠著這樣的方式取暖。
此刻,每一頭狼都高興地揚著嘴巴。
杬好了,一定是獸神保佑!
激動過後,整個冬季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睡覺以保存脂肪的黑狼們肚子又叫喚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了眼山洞最深處的另一個小洞口。
咽下口水,閉上嘴,入眠。
睡著了就不餓了。
*
大荒的冬季食物匱乏,他們儲存了一個秋天的食物,現在也隻能勉強過冬。
幾天前為了抵抗外敵,年輕力壯的狼獸人們都是吃飽了去戰鬥的。這幾天養傷,部落裡都是緊著他們的肚子,這樣才能早日好起來。
不過這一消耗,食物更是少了。
以往的冬季食物是足夠了,可這個冬季可能難過得很。
大家夥兒紛紛用爪子抵著自己的肚子,想著,這次做的夢一定是個好夢!
*
白杬再次醒來的時候,被雪球堵住隻留下細縫的山洞外已經黑透了。
他動了動,身上不知何時被穿上了厚厚的獸皮。白杬坐起來,沉重的獸皮像蛋卷兒一樣一層層散開。
屁-股下麵軟軟的。
一抬頭,對上曜的大腦袋。白杬心肝兒一顫。
反應過來,是自己已經變成狼了。
舒了口氣,才有膽子抖動著耳朵左右看看。
他還睡在大黑狼的兩個前肢之間。底下墊著厚實的獸皮,周圍是黑色的狼毛。像一個巨大的窩。
他身上的毛毛厚實,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上輩子的影響,依舊怕冷得很。
白杬悄悄看了眼像是睡著了的大黑狼,矜持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寒,紅著耳朵尖尖悄悄咪咪往他胸前熱乎的長毛中藏。
陡然察覺到大黑狼的視線,白杬爪子一抖。
又立馬抬起頭對著曜乖巧一笑。
曜大爪子往它肚皮上一扣,拉到自己頸側,大方讓他取暖。
白杬眼裡笑意微漾,餘光注意著一個疊著一個的大狼,琥珀色的眼中帶了絲絲的好奇。
他支棱著頭,想看個仔細。
下一刻,黑狼的大爪墊擋住了他。
“外麵冷。”曜將一旁的皮毛勾過來,蓋在白杬的身上。熟練地將他裹成了一個白芯兒的蛋卷兒。
“阿杬,吃。”
白杬低頭,曜用鼻尖拱出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像烤糊了的橘子,皺巴巴的。
“果子。”白杬艱難地從獸皮中伸出爪。
狼爪子比想象中的靈活。能像手一樣將果子捧著。
曜看他接過,自個兒咬著爪子下的一節一節白色草根開始咀嚼。
不多時,整個山洞裡都是吃草的“哢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