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甸甸雙手抱著書包站在陸銘旁邊,解釋了緣由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謝謝,麻煩陸叔叔了。”
陸銘看著陳甸甸的模樣,女孩的臉被吹的紅彤彤的,長發被吹得淩亂,一雙漂亮的杏仁眼藏在碩大的黑色鏡框後麵,讓他不自覺就想到初中那個經常揪著他衣角要糖的鬼馬女孩,此時就這麼恬靜地站在他麵前,仿佛是一瞬間出落成這般模樣。
他忍俊不禁,笑出好幾條皺紋:“跟你陸叔叔還客氣什麼,彆站在哪兒了,冷了吧?”
上了車,說完欲把旁邊放著的熱水杯拿出來遞給她。
手指被凍的沒知覺,陳甸甸拉了好幾下都沒打開車門,一邊回應著長輩的話:“還好,我穿的厚,本來以為很快就能到家的,沒想到——”
“我來。”清冽的嗓音從頭頂震蕩下來,陳甸甸心裡緊繃著的弦驟然斷裂,拉著車門的手指“吧嗒”鬆開。
她側過頭,目光才不得不重新放向跟她有四年沒見的人身上。
他身上穿著一件簡便的黑色棉襖,或許剛才在車上開了空調,此時拉鏈張開也不嫌冷,露出裡麵的一件高領黑色毛衣,寬鬆工裝褲,挺拔的身高壓下來,跟她挨得很近,仿佛身上的炙熱的溫度都能渡過來。
視線落在男人流暢的下顎線上,停留了幾秒,沒敢太直視他的五官。
她連忙往後退了一步,腳踩在厚厚一層雪上壓出“呲呲”聲音。
車門被打開,陳甸甸彎腰上車,一個寬厚的手掌放在車門上方,戴著一個黑色露半截指骨的手套,陳甸甸下意識頓了一下,又迅速上了車。
“噠”的輕聲,車門關上,身上的冷氣才逐漸褪去。
“甸甸也有好些年沒回來了吧?”
車子緩慢地在路上行駛,陳甸甸有些拘謹地坐在後排,聽到陸銘問,才點著頭說:“對,也是臨時想要回來看看的,聽說西城改變挺大的。”
“是啊,我們也是好些年沒回來了,要不是——”
陸銘話語瞬間斷了音,隨後不留痕跡地轉移話題:“那你家裡還有人嗎?你回去住哪啊?”
陳甸甸敏銳地注意到,回老家過年的人隻有齊昂跟陸銘,即便對兒時的很多記憶已經模糊,她也清晰記得靳媽媽是個格外溫和的人,陸叔叔也把齊昂當成親兒子對待,不可能把她一個人放在他鄉。
齊昂每次都會搭著她的肩膀,很是無奈地側眸看她說:“欸?本少爺這輩子就是個意外,這個家沒我容身之處了啊。”
陳甸甸眼睛亮晶晶的:“我還羨慕呢,齊昂,你媽媽真好,做飯也好吃,也不管你學習。”
“那以後咱倆一個媽。”齊昂吊兒郎當地揉了下她的後腦勺,隨後惡劣地用力摁了下她的腦袋。
後來她說了什麼,她已經不記得了。
封存的記憶被此刻撬開,讓她恍如隔世。
齊叔叔去世之後,靳媽媽身體一直不太好,從她第一次去齊昂家就看到過,她每天都要吃大把大把的藥,即便後來陸叔叔把她照顧得很好,她落下病根,還是整天病懨懨的狀態。
因為生病,在高三的重要階段,她還聽到班裡同學八卦過,齊昂停課了一兩周在醫院照顧他媽媽。
“有的。”陳甸甸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溫言細語,“反正也要回來住一段時間,我的東西過兩天就寄回來了,缺的再買就是了。”
“那就行那就行。”陸銘回過頭,笑容滿麵,很是熱情,“要是不行的話你就來我家,反正也是隔壁,直接來我家住,空房間很多的。”
陳甸甸淺笑著,也不客氣:“好,我還記得陸叔叔的廚藝可好了,我可以蹭飯了。”
陸銘大笑了兩聲,頗有些自豪:“那可不是,米其林大廚的手藝,等過幾天除夕你來,反正家裡也沒人,你來還能熱鬨一些。”
“好。”
或許是注意到了開著車的齊昂一直也沒說句話,陸父很不滿意自己兒子這副愛答不理的德行。
咳咳兩聲,剜了他一眼之後,開玩笑地說:“甸甸你倆怎麼不說話了,我記得小時候你們經常玩到一起的,高中分了學校之後就沒見你了啊。”
他以市第一的成績去了平宜最好的一中,而陳甸甸以差了十二分的成績去了七中。
一分一萬,家裡不可能給她這個錢,陳甸甸為此哭了整整兩天,才認命接受自己中考的巨大失誤。
陳甸甸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隻是靦腆笑著:“高中遇到的人不一樣了,昂哥不怎麼理我了。”
她說完之後倏然停頓了一秒,有點後悔不過腦子的話。
空氣中寂靜了一秒。
陸銘正想說話,旁邊那個啞巴兒子終於舍得開口。
齊昂側了側頭,視線落在後視鏡裡,冷不丁開腔:“沒有,是你不理我。”
她抬起眸,透過後視鏡,猝不及防撞上了他那雙漆黑的雙眸。
陳甸甸隱約記得齊昂初高中時,或許因為五官青雉,渾身吊兒郎當的少年氣,聲音也清冽,眼皮褶皺比現在更明顯,此時蛻變之後,內雙到隻有眼尾殘留出褶皺,眼皮單薄,眼眸愈發冷淡倨傲,帶著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
陳甸甸一時之間聽不出他這句話是開玩笑,還是跟自己一樣隨口說出。
愣怔了幾秒,順著這句話,腦子裡不由自主回憶起了好多事情,亂七八糟的,混亂交織在一起。
她還沒說什麼緩解氣氛,開著車的齊昂就被陸銘重重拍了一下肩膀,語氣很是不善:“人女孩子有什麼好搭理你的?你這臭脾氣以後出門在外老子都不認你。”
罵完他又滿臉笑盈盈地看向陳甸甸:“欸?甸甸現在在哪工作呢?要在家待多久?”
陳甸甸一時之間有些難以啟齒,或許是自尊心作祟,她不太想讓彆人知道自己剛丟了工作暫時還找不到工作的事情。
年前本來就很難找到工作的。
稍稍移開視線,謊稱:“就在平宜,在一家傳媒公司上班。”
“平宜啊!那還挺近的,齊昂也一直在宜大,等一會你們交換個聯係方式,到時候你們互相有個照應。”
陸銘以為他們是斷了聯係,才如此不熟,說句話都接不下去,全靠著他一把老骨頭車內的氛圍才不那麼凝固。
陳甸甸故作好奇問:“昂哥去平宜,做什麼工作嗎?”
“去TJA上班,他不是學的工商管理嗎,讓他去公司接觸一些項目適應一下。”
“他一直在宜大上學,可能不在一個區,你們也沒遇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