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歲安迷茫地“啊”了聲,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對不起。”
祁不硯走出來,腳步極慢,服飾的銀鈴還是會有細微的聲音,畢竟他手腳都戴有七個小鈴鐺的鏈子,手中蠟燭忽明忽暗。
他半張臉也陷入陰影。
陰影裡,祁不硯似麵帶笑意,五官綺豔:“你的膽子這般小,待會該如何和我下古墓呢。”
賀歲安抓住下墓這個關鍵詞,目露驚詫,難怪要晚上過來,難怪要避開他人耳目。
可下墓一定很危險。
她問:“為何要下墓?”
祁不硯不急不緩攤開手中牛皮紙地圖,上麵有簡略的標注:“因為那裡有我想要的東西,所以要下墓,墓穴入口便在這宅子裡頭。”
這張牛皮紙地圖正是他與衛城蔣將軍夫人沈氏做交易得到的,祁不硯替沈氏給李將軍下蠱,沈氏將家傳的牛皮紙地圖給他。
賀歲安糾結:“什麼東西那麼重要,值得你冒險下古墓。”
他突然伸手給她。
膽小如雞的賀歲安立刻意會牽住了,又聽祁不硯似真似假地說:“能救我命的東西。賀歲安,你說這樣的東西到底重不重要?”
與命有關肯定重要。
下古墓也不是不可以了。
細究來,祁不硯當初從淪落到險些要吃人的境地的衛城帶走她,也算是救了賀歲安一命。
如今祁不硯有所求,她也應當竭力相助才是,賀歲安認真想了想,乖乖地跟著祁不硯向宅子深處走,還暗暗下決心要幫他找到,絕對不給他拖後腿。
她鼓起勇氣握緊祁不硯的手:“你是個好人。”
“一定會沒事的。”
賀歲安連續說了這兩句話。
祁不硯像被她逗笑了,先是輕聲地笑了笑,然後控製不住般笑得清瘦的胸膛產生小幅度震動:“原來我在你眼裡是個好人啊。”
賀歲安迷惑,不說話。
他彎腰湊近她。
太近了,呼吸可聞,賀歲安陷入呆滯。祁不硯指尖又繞上了她垂在發鬢的絲絛,繞幾圈再鬆開,如小孩找到好玩的東西。
少年側首問她:“賀歲安,你認為好壞之分到底是什麼?”
賀歲安被問得安靜須臾。
好壞之分?
她其實不知道怎麼回答,隻能由衷道:“我不知道,憑自己的感覺?每個人的感覺不同,理解也有所不同,有時可以不必太在意。”
祁不硯收回手,絲絛從指間滑落,他似被賀歲安這番話取悅了,溫和笑著,卻話鋒一轉:“我們得走了,時辰不早了。”
“嗯。”
*
墓穴入口在宅子後院的古井。
古井深不見底,幽深黑暗,散落在地上的井繩又斷了,賀歲安彎腰撿起斷繩,束手無策看彆處,想找到其他東西代替井繩。
祁不硯端看古井良久,指腹似有意無意拂過古井邊緣的苔蘚,手被弄臟了也沒理。
賀歲安扔下斷繩。
隨後,她探頭看古井。
一隻形狀像蒼蠅,但不能飛,且有十八條腿的蟲子順著井壁爬出,蟲頭紅中帶綠,表皮有不知在何處沾上的粘稠液體,醜陋又惡心。
天生怕蟲蛇的她條件反射躲開,掌心壓到井壁一顆不起眼卻尖銳的石子,割破手,流了點血。
賀歲安放手。
下一刻聽到古井裡傳出奇怪的聲音,一隻一次性能裝下兩人的銅籠從下麵升起來,銅籠裡立著一副骨頭泛黃又生長著藤花的骨架子。
它還能動。
骨架哢哢響,抬手打開銅籠門。
賀歲安向來不信鬼神之說,可乍一看骨架像活人那樣能動作,還是產生恍惚了:“這……”
祁不硯伸手到骨架上麵的骷髏頭,長指放進去,夾出一條正在蠕動著的黑色傀儡蠱。傀儡蠱一離開骷髏頭,整副骨架便一動不動了。
將傀儡蠱塞回去,骨架又動了。
賀歲安目瞪口呆。
骨架隻是接送來墓穴的人的工具,不會傷人,祁不硯走進銅籠裡:“世上並無鬼神,這幅骨架之所以能動,是因為有傀儡蠱控製。”
“哦。”她眨眨眼。
“你不進來?”他進去後,發現賀歲安還傻站在原地。
賀歲安抬腿進去。
試著踩了踩,感覺還挺結實。
隻是進去不久,銅籠仿佛失控似的直線下墜,古井壁還有不少蟲子往她身上掉,賀歲安頭皮發麻,一躍跳起來,抱住了祁不硯。
她雙手死死地扒著祁不硯的脖頸不放,雙腿架在他腰側。賀歲安除了臉上有點嬰兒肥外,整個人小小一團,此刻就掛在祁不硯身上。
像掛件似的,還軟乎乎。這是祁不硯僅有的感受。
便是此時,井口閃過一道紅影。
銅籠似卡住了,沒再下降,賀歲安回過神來,很不好意思地想從祁不硯身上下來。還沒等她下來,銅籠下麵突然多了一個巨大的洞。
出現大洞口之處正是他們踩著的地方,他們直接掉了下去。
“啊!”
賀歲安失聲。
從高處徑直摔到井底,卻沒摔死?當她意識到自己還活著,迅速睜眼,發現井底遍布森森白骨。賀歲安身側也有一具白骨。
她慌忙將白骨推遠點,揉著發疼的肩膀站起來,叫了幾聲祁不硯,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反而聽到身邊驟然響起骨骼轉動的喀喀喀聲。
那些白骨都動了。
白骨的骷髏頭裡都有傀儡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