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鶴專注地凝視著掌櫃的臉,妄圖從上麵找蛛絲馬跡,識彆他接下來會不會撒謊:“我想問您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燕無衡的人。”
燕無衡。
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的掌櫃疑惑抬頭:“我小時候好像聽我家太公提到過此人。”
得知有可能從掌櫃口中找到關於燕王墓的線索,沈見鶴想追問下去,還沒開口就看到有小二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他喊著大事不好了。
小二正要說外麵發生什麼事,身後追來一人,撲倒他。
掌櫃沒能反應過來。
沈見鶴眼疾手快將酒壇砸過去,砸到那個張嘴欲咬人的男子,哐當一聲,酒壇碎掉,為小二拖延了一點時間,他得以逃離。
掌櫃回神,扶起小二。
男子的腦袋被酒壇砸出個血洞,卻不怕疼似的爬起來,還要咬他們,沈見鶴撿起地上用來綁雜物的繩索,縛住男子的手腳。
小二顛三倒四地述說著外邊情況,掌櫃聽得糊裡糊塗。
沈見鶴則聽懂了。
他一改玩世不恭,變得有幾分正經,看向被綁住後毫無自我意識、隻知道咬人的男子:“你說外麵現在有不少這樣的人?”
小二顫抖如篩糠。
“是。”
*
還在客棧上房的賀歲安看著長街的慘狀,有在做夢的錯覺,當她看到下麵出現一張不算陌生的臉時,轉身就跑出房間了。
跑到樓梯,賀歲安往客棧廳堂看一眼,有一個衣衫襤褸、呲著滴血的牙的女子在廳堂晃蕩。
她心跳加速。
賀歲安想退回上房。
卻又發現一個被挖了雙眼的男子沿著走廊摸索,他麵部青筋暴起,張大嘴巴,流著血的同時淌口水,裡麵夾著幾不可見的蟲卵。
前有狼後有虎。
賀歲安進退不得,最終選擇往下走,腳步放得很輕,恰好碰上女子轉身看客棧大門,她拖著發軟的腿跑向客棧後門。
長街儘頭站著一人。
賀歲安就是因為看見她才會從房間裡跑出來的。
蔣雪晚不再像她們在衛城初遇那天的衣衫破爛,穿了一條齊胸襦裙,手拿著兩串冰糖葫蘆,眼睛、鼻尖泛著紅,像是哭過。
她被逃竄的百姓撞得踉踉蹌蹌,委屈巴巴地抹眼淚,抽泣不止,嘴裡一聲又一聲喊著三叔。
大家忙著逃命,沒人理她。
也有人朝蔣雪晚奔去,不過那些都是失去理智的發狂人了。
賀歲安忙不迭跑向蔣雪晚。蔣雪晚也看見她了,似乎也還記得在衛城時見過賀歲安,揉著哭得微腫的眼睛想往她那邊走。
蔣鬆微氣喘籲籲地從巷子裡跑出,身上有打殺過的痕跡,見到蔣雪晚便拉過她,急匆匆帶她離開長街,沒看見賀歲安在街的另一頭。
她也不敢大聲叫,因為他們之間忽多了兩個發狂之人。
而且賀歲安出客棧的目的就是想讓蔣雪晚脫離危險,如今對方脫離危險了,她沒必要再追。
找個安全的地方躲才是正事。
賀歲安原路折返,想回到客棧等祁不硯。沒想到蔣鬆微牽著蔣雪晚回到長街找她,大約是聽蔣雪晚說她也在,拗不過蔣雪晚要回來。
他手持一把長劍,殺過幾個發狂之人,他們都算不得是人了,若不殺他們,死的便會自己,還會讓他們到處去傳染彆人。
蔣雪晚很喜歡地抱住賀歲安。
賀歲安愣了愣。
“三、三叔。”她喊蔣鬆微。
蔣鬆微警惕地看四周,神經繃得緊緊,分神應蔣雪晚:“見到人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蔣雪晚伸手拉蔣鬆微的衣角,另一手還拉著賀歲安。
“三叔,我們、我們帶她一起走,可不可以啊,雪晚喜、喜歡她。”蠱未解,她說話還是結結巴巴的,無法流暢說完話。
賀歲安受寵若驚。
蔣鬆微聞言看賀歲安。算上衛城那一次,她們兩個才見過兩次麵,蔣雪晚居然說喜歡她?
他思索道:“你若無處可去,可以跟我們走。”
賀歲安抬眼。
話音剛落,一道銀鈴聲隨風飄渺不定地散開,又似融入風中,絲絲縷縷般傳入耳畔,空靈如敲冰戛玉,仿佛能蠱惑人心。
他們不約而同看過去。
一名少年出現,衣袍染血,佩戴的小銀飾也濺到血漬,腳邊是幾具發狂之人的屍體,脖頸浮現出來的藍色蝴蝶像是要振翅而飛。
祁不硯拂了拂手腕鈴鐺鏈子的血,像不小心沾染到灰塵,而不是沾到彆人的血液。
他溫潤地笑著。
隨後,他目光停留在賀歲安與蔣雪晚牽住的手一瞬,慢慢地移開,語氣似單純極了,眼神也是:“你們這是在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