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裡抱著書籍,發鬢染著如糖霜的細雨雨珠。
荷華不會說話。
可賀歲安卻感覺她在問他們是誰,為何會來此,還翻閱她的書。
不過荷華倒是表現得很鎮定,也很聰明,放好書籍,拿過筆墨寫字,問他們是不是想知道燕王燕無衡的事,卻沒問理由。
要不是對燕無衡感興趣,不會這麼凝神看荷華放在書案上的那本書,隻會當無用的雜記。
賀歲安將書還給她。
“沒錯。”
荷華卻笑了,眼卻含淚光,像是喜極而泣,她抹了抹眼角,又提筆寫下一行字:“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可以與你們說。”
想起一件事,荷華又補寫:“但今天不行,我還有事要辦,你們明天再來找我吧。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可以麼?”
賀歲安心底冒起一絲怪異。
不是對荷華此人產生的怪異感,而是對這件事。荷華為什麼得知他們想知道燕無衡的事會如此激動,甚至不管他們的目的,也想說。
正常人看見他們偷闖進來,還表現出對自家的東西有興趣的樣子,第一時間會是選擇暗暗報官,像荷華這種反應的太少了。
然而,她還是答應了。
答應後才記起祁不硯暫未表態,賀歲安看向他。
祁不硯淡笑:“可以。”
荷華竟朝他們深深鞠了一躬。賀歲安受不起這般大禮,扶起她,道歉道:“抱歉,我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擅闖了書齋。”
紙上再次出現荷華寫的字:“沒事,我不介意的。相反,我很高興你們想知道他的事,無論目的如何,有人能記住他便好……”
賀歲安不忘提醒荷華防備還在書齋乾活的兩人。
荷華卻不覺驚訝。
“此事,我早已知曉,姑娘不必為我擔心。”荷華寫完最後一句話,親自送他們出門。
賀歲安握著荷華送給他們的竹傘,出書齋,還頻頻回頭看站在書齋門口目送他們離開的荷華,雨幕深重,她的臉愈發模糊。
風雨蕭條中,她顯得鰥寡孤煢。
*
送走賀歲安和祁不硯,荷華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一幅保存得極好的畫卷,畫上,青年身形挺拔,身穿華服,氣質軒昂。
奇怪的是青年五官沒有被描繪出來,叫人忍不住猜測作畫人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荷華小心翼翼地卷好畫。
她很是愛惜將畫卷抱於身前,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想過來問荷華要放新書到書齋哪裡的女子與男子對視一眼,一致認為荷華腦子有點問題,經常一個人發呆,一個人笑、哭。
是個啞巴,還是個毫無心眼的傻子,白瞎一張好臉了。
他們都是這樣想她的。
*
日薄西山,桑榆暮景。
雨停了,賀歲安收傘進客棧。
一刻鐘前,雨由小到大,就算賀歲安有傘也不可避免地淋濕身子,她喚小二準備熱水送上二樓,拜托他也送一份給祁不硯。
沈見鶴在客棧廳堂吃東西,見到他們外出歸來,便笑著頷首示意,轉過頭又陷入了沉思。
小二的手腳麻利,燒好水,立刻送上房間給賀歲安。
賀歲安道過謝,關門沐浴。
避開腰腹傷口沐浴完,整個人懶洋洋的,想滾床睡覺,她像蝸牛慢吞吞爬到床榻,計劃打個盹再去找祁不硯理一下今天發生過的事。
躺下床,賀歲安盯著床頂不閉眼,還是先找祁不硯說事,回來睡個飽吧,她改變主意了。
祁不硯的房間就在隔壁,賀歲安出門左拐就是。
她抬手敲門。
裡麵的人喊進來。
賀歲安推門進去,祁不硯也剛沐浴完,發梢是濕的,往下滴水,一張玉麵被熱氣熏得泛起桃花色,眼也被水霧弄得水潤。
她順手關門。
祁不硯走到窗前,想借晚風吹乾長發,賀歲安跟過去,正欲開口,見一隻黃尖襟粉蝶沿著窗邊緩緩飛進來,落在他發上。
賀歲安怕蟲蛇,但卻喜歡由蟲子蛻變成的蝴蝶,下意識踮起腳,觸碰黃尖襟粉蝶。
祁不硯像上次那樣側臉,這回,她嘴巴擦過他的唇角。
軟中帶香。
風吹動祁不硯手腕鈴鐺,他抬了抬眼,眸底無情無欲,腦海裡浮現今天聽到的話,含笑道:“你是想和我試試體會親吻的感覺?”
黃尖襟粉蝶飛走了。
誤會可大了,賀歲安張嘴想解釋:“我是……”
“也不是不可以。”祁不硯聲音很輕,融於鈴鐺音裡,少年徹底偏過臉,學書齋女子那樣閉眼,羽睫垂下,讓賀歲安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