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歸一其人(1 / 2)

昆吾山,四明峰。

薛宴驚在半山腰擁有一間窗明幾淨的小院。

清晨,她從床上爬起來,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她這百年的記憶丟失得徹底,倒是還保留了人生前十幾年的記憶,猶記得自己當年在玄天宗生活的短暫時光,對這裡並不陌生。

她明顯感覺得到,自己的心境已和百年前不同了。十幾年對比百年,她丟失了人生中大部分的記憶,連性情都有些拿捏不準,似乎本該恐慌的,但是這裡的陽光實在不錯——三師姐考慮到她畏寒,特地在半山腰陽光最好的地方給她搭建了一間院落,又費大力氣布了個陣法,確保小院範圍內始終溫暖如春。薛宴驚被陽光曬得懶洋洋的,感覺自己像是一顆要被烤到融化的鬆子糖,於是又順勢癱回了柔軟的床鋪上。

她不記得魔界環境如何,想來是個缺少陽光的地方,以至於她如今對這些溫暖的光線如此貪戀。

直到和師姐師兄約定的時辰快到了,薛宴驚才起身更了衣,在小幾前坐了下來,備茶以待。

不多時,兩人如約而至。

昨日在執事堂前,二人惦記薛宴驚的寒症,急著催她回去休息,便約好了今日來此,給她解答一個問題——

歸一魔尊是何許人也?

薛宴驚提出這個問題時,三師姐和六師兄的神色都有些複雜。

六師兄外表很年輕,身材微胖,看起來略有些憨厚,他名為方源,是玄天宗內少有的不修劍道的弟子。他本是凡間以廚入道的一位廚子,凡人自行悟道本就少見,何況還是罕見的“廚修”。當年宗門招收時,掌門覺得新奇,便動了心思,破格把他招入門下,收為親傳弟子。

此時,方源和三師姐相視一瞬後,率先開了口:“師妹,你對他……可還有什麼印象?”

薛宴驚抬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忘得一乾二淨,除了昨日六師兄那句‘俊美無雙’,我對他一無所知。”

方源聞言便笑了笑:“可不止是俊美無雙,據紅鸞宮聖女的說法,歸一魔尊那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紅鸞宮聖女?”薛宴驚自然聽說過紅鸞宮,這個門派算不上正道,也算不得邪修。幼時父親還曾提過這個門派中人行事輕狂,叮囑她記得不要和她們走得太近。

“是啊,據說聖女一顆芳心儘數係在歸一魔尊身上,”方源磕了口瓜子,“聽聞這位歸一魔尊生就一雙桃花眼,風流多情,當年華山試劍會上,他輕紗覆麵,以桃枝為劍,將對手斬於劍下那一刻,枝頭花苞恰恰盛開,劍氣之下占儘世間半數風流。”

薛宴驚一副聽說書的架勢,很捧場地追問:“另一半呢?”

方源笑了起來:“在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裡。”

薛宴驚下意識抬手撫了撫自己的眼尾,巧得很,她也生就了一雙桃花眼。

三師姐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還占儘世間風流?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對歸一一片芳心的是你呢。”

方源大笑:“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我此前下山去玩時聽到說書先生的原話,一字不差。”

“……”

方源又繼續道:“傳聞中,他這一身風流,不知曾引得天下多少女子為他動情傷心。”

薛宴驚垂眸:“那可真是……造孽啊。”

三師姐燕回卻搖了搖頭:“魔界那些風流軼事,傳到我們這裡,不知經過了多少人的口,倒也不必儘數當真。對於歸一其人的評價,一向兩極分化到誇張的地步。這個人身上,有太多帶著奇幻色彩的故事,很難從中推斷出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又未曾見過他本人,如何得知傳言孰真孰假呢?”

薛宴驚受教:“師姐說的是。”

見小師妹乖巧,燕回忍不住微笑,她修的是風雷劍法,為人行事都非常符合大眾對劍修的刻板印象,從來風風火火、雷厲風行,平日接觸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皮實,難得遇到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師妹,不免多拿出了幾分耐性。

此時又給師妹繼續解惑道:“就像有人說歸一風流多情,卻也有人說他不解風情的程度,堪比一隻棒槌。”

薛宴驚失笑:“這話又是出自何人之口?”

“是狐族的少主,”方源接口道,“據說那位魅惑天下的狐族少主人,曾被歸一魔尊撞見了原型,魔尊驚歎曰‘好肥的一條白狗’,將狐族少主氣得嚶嚶跑了,自此二人就結了怨。”

“……”

“不過,大家普遍認為是狐族少主被氣到失去理智,才對歸一魔尊進行了後續一係列的汙蔑。這句棒槌也未必當得真。”

薛宴驚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他:“那可有什麼當得真的?”

方源掏了一捧瓜子分給二人:“故事挺長,來,邊吃邊說。”

燕回白了他一眼,收了玩笑般的態度,正色看向師妹道:“修界無人清楚歸一魔尊的本名和來曆,隻知道他在魔界聲名鵲起之時,因殺伐過重,人送外號‘屠戮’。他成為魔尊的這一路上,白骨森森。”

“……”

“後來他上位時,嫌‘屠戮’不好聽,顯得他很凶殘似的,便逼著大家改口,是為‘歸一’,”燕回繼續道,“那些不肯服他的魔族,要麼是被他打服了,要麼是被他打死了,要麼是流亡去了鬼蜮。”

“……”

“修界有人認為他這‘歸一’二字,取的是‘天下歸一’之意,覺得此子所謀甚大,有逐鹿天下、問鼎三界的野心,如有機會,當除之而後快。”

“天下歸一?”薛宴驚眉心微動,似乎下意識想反駁些什麼,卻被一陣輕咳打斷。

燕回看著薛宴驚,後者正掩唇輕咳,擋在唇邊的手指纖白如玉,仿佛任何一絲血腥沾染其上都是一種褻瀆。她簡直難以想象自己這柔柔弱弱、在寒風裡走幾步就要咳一聲的小師妹,是如何在歸一魔尊這種殺人如麻的梟雄身邊艱難求存的。

薛宴驚仍然對此事沒什麼真實感,不過對上師姐關切的眼神,還是認真地搖了搖頭:“我沒事,師姐師兄你們請繼續講吧。”

“歸一身上發生的事實在太多,黃金台上連斬十二魔神,枯血古都中力奪孔雀曇花,這些傳奇故事早已傳得三界皆知了,怕是在凡界隨意尋個說書人都能講得比我精彩許多,”燕回思索道,“我先大略撿幾件其餘的說給你聽,小師妹你可聽說過‘歡喜道人’?”

“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