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鬆意跨出門口的時候,身形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這不是裝出來的,而是這個身體沒有鍛煉過,弱不禁風,平時就仿佛隨時都要倒下,如今隻是跪了片刻,膝蓋就麻木了。
可是當她走了兩步,走出去之後,整個人就暢快了。
她忘了麻木,忘了疼痛,在回廊下越走越快,漸漸地跑了起來。
程府的下人看著這個身穿中衣、披頭散發,還沒有穿鞋的人影跑過,完全無法把她跟平日裡端莊賢雅的大小姐聯係在一起。
因為聽她在奔跑中還泄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聲音,他們更怕她是瘋子,所以沒人敢攔。
大廳裡,程明珠看著陳鬆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隻感到一股純然的快意充斥在胸膛。
成了,這個眼中釘終於被趕出去了!
從今以後,她就是程家二房唯一的嫡小姐,再沒有人能跟她爭搶。
她正幻想著自己奪了陳鬆意的院子,待會回去的時候宣布自己是院子的主人,那些曾經看不起她,還在她背後亂嚼舌根的丫鬟臉上會是什麼表情,就聽見一聲悶響,隨即是父親程卓之帶著慌亂的聲音:“麗娘!”
程明珠後知後覺的回頭,就見到自己的母親倒在了地上,臉色青白,不省人事。
……
陳鬆意跑出了廳堂,在這個她已經十分陌生的程府裡,用最快的速度奔跑。
她沒有選擇走正門,而是跑向了下人們經常出入,每日定時有人來送菜送水的後門。
現在這個時間,正是定時來送菜的菜販上門的時候。
後院忙亂,她正好可以趁機混在其中出去,減少被發現攔下的幾率。
程府的下人都住在靠近後門的院子裡,通往後門的路邊是一片空地,粗使的仆婦洗過了衣服之後,就在架起的竹竿上晾曬。
陳鬆意打旁邊經過,一伸手就抓了一件仆婦的粗布衣裳。
衣服還沒有乾透,她也不在意,直接往身上一套,又從下擺撕了一條布條下來,再從旁邊折了一根樹枝,就把披散的頭發紮了起來。
雖然這個身體孱弱,但沒有影響她這個從戰場上回來的靈魂。
不過眨眼之間,她就有了外衣,又重新紮好了頭發,隻剩腳上沒有鞋子。
前方,後門已經打開。
送菜的菜販正在從板車上卸貨。
送水的車子今日正好跟在後頭,正在催促菜販動作快點。
等在後門的管事見狀皺了皺眉,指揮起了粗使下人:“趕緊過去,把水搬下來。”
機不可失,陳鬆意沒工夫再去找一雙鞋子了。
她當機立斷,直接朝後門的方向小跑過去,混在了那些簇擁過去搬水搬菜的下人中間,沒有引起絲毫注意的出了門。
在她身後,一個拿著木盆的粗使仆婦出來收衣服。
見到空空如也的竹竿,她頓時大叫起來:“我的衣服呢?”
聲音從圍牆上方飄了過來,順手牽了她衣服的人已經貼著牆根迅速走遠了。
再一轉身,就入了另一條巷道,不見蹤影。
程家的宅子所在的區域,是朝中大小官員聚居的地方,宅子多,巷道也多。
雖然巷子裡的人少,但陳鬆意依然走得十分小心,低著頭加快了腳步,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知道自己現在能這麼順利跑出來,不過是趁著大廳裡的人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反應過來之後,他們會立刻派人追上來,得想辦法儘快離開京城。
雖然本朝的城與城之間通行自由,檢查並不嚴,但如果程家用嫡女被歹人綁走為借口,京城附近的進出定然會變得嚴格起來。
陳鬆意胸膛急劇地起伏,用家傳武學的吐納方法調節起了呼吸節奏,儘快讓自己過快的心跳平複下來,把因為過於劇烈的奔跑而湧到喉嚨裡的血腥味壓下去。
“太弱了。”她撐過了眼前這一陣發黑,咬牙道,“一定要儘快把武功撿起來。”
她習武不求跟第二世一樣,能跟著父兄在戰場上殺敵,隻求遇到這種情況有足夠的體力奔跑。
學武這種事很看天分,她第二世的天分很好,這一世如何卻不知道。
因此,她並不追求一定要練到開山劈石。
她一邊匆匆地走著,一邊隨機的改變路線。
注意到身後還沒有人追上來,卻沒有鬆懈,而是加快了腳步。
離了京城之後,想要去江南,還得想辦法。
她現在不光身無分文,還要躲過後麵追上來的程家,形勢並不樂觀。
從京城去江南有兩條路,一條水路,一條陸路。
走水路都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陸路情況更複雜,就更難說了。
如果她有修為在身,那還撐得住,可是現在這個身體跑幾步都喘,陸路很可能走不成,就得想辦法混到船上去。
想到這裡,陳鬆意皺起了眉。
她的第一世從有記憶開始,就沒有離開過京城,第二世則是一直生活在邊關,沒有機會回到京中來。
因此,對從京城到江南的水路怎麼走,她腦海中並沒有多少信息。
不過陳鬆意知道,水路上往來的商船多,如果可以混到商船上,那就成功了一半。
“可惜了……”她不由得想道,“剛剛沒有拿到男裝。”
如果拿到的是男裝,以她這個身形,扮個孱弱少年,或許可以輕鬆混到船上去。
從又一個巷子鑽出來,她停住腳步,觀察了一下周圍。
這一片已經很陌生了,身後還是沒有人追來。
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淡淡的疑惑:“劉氏有這麼容易就死心?”
就算她死心,重麵子的程卓之怎麼也沒有派人追來?
她不知道因為剛剛劉氏突然暈了過去,現在程家正在因為她的突發狀況而慌了手腳。
派出去的人又沒有在正門截到人,一時間再顧不上她這個外姓人。
陳鬆意隻站在岔路口想了片刻,便決定跑到東邊的坊市去。
那裡人多口雜,混跡在其中既不容易被人找到,也可以找到去江南的機會。
她打定了主意,辨彆了方向,立刻朝著東邊的坊市走去。
結果剛一出巷子,迎麵就是一匹黑色駿馬衝撞而來。
“籲——!”
馬上的騎手反應極快,用力一勒韁繩,身下的駿馬就被勒得仰立起來,發出噅律律的聲音。
陳鬆意的意識很快,但身體跟不上。
馬衝過來的那一刻她想要閃避,卻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