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掌心的熱氣朝著秦楨的眼眸奔來,蓋住了令她發蒙的鮮血,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心中才驟然鬆了口氣,回過神來。
他薄唇微啟,“押入牢中,等我回去再議。”
淡漠冷冽的嗓音就像是寒天臘月中的飄雪,看似不經意也不起眼,落久堆積漸漸凝成了令人心生顫意的寒。
暈厥過去的侍衛被人拖下,滿地的狼藉也在同一時間消散於此。
門扉再次被合上時,落在秦楨眼前的手才不疾不徐地收了回去,他神色如常。
秦楨怔怔地看著眼前人。
從天而降的聲音喚回了她飄忽不定的思緒。
章宸道:“叔父的動作越來越擺在明麵上了。”
章舒墨倏地鬆了口氣緊抓著章宸的手,眼眸抬起看向抿唇不語的沈聿白,漲熱的眼眶紅了些許,她微微張嘴想要說些什麼,餘光瞥見和她一樣尚未回過神來的秦楨,又將溢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沈聿白眸光微暗,並未回答太子的話語,隻是說道:“時候不早了,殿下和公主也該回宮了。”
章宸也正有此意。
跟著章宸出宮的章舒墨一步三回頭,終是在走到門口時停下了腳步,眸光灼灼地落向沈聿白,道:“適才和沈大人商討的事情,還望沈大人好生思量,我會等著你的回複。”
秦楨眼眸上揚,心中漾起些許詭異的神思。
他們走後,門扉也再次被合上。
章宇睿扶著看似膽大實則膽小的周琬坐下,擰著眉道:“他到底是何用意,試探?”
“警醒。”沈聿白指腹有一下每一下地摩挲著杯盞紋路,眸光晦暗不明,“宮中有內應。”
說著他站起身,掃了眼垂眸心不在焉的秦楨,道:“我送你回去。”
“嗯?”秦楨錯愕地瞪大眼眸,見他確實是在看著自己,愣了下,“我嗎?”
沈聿白並未言語,隻是睨了她一眼,走出了廂房。
尚未反應過來的秦楨被周琬推了下,這才緊忙起身隨著他走出去。
她腳步慢了些,本以為他已經下了樓等待,是以走出廂房看到沈聿白的身影時,神情顫了顫。
秦楨深吸了口氣,抱著匣子走上前。
本想說著她可以自己回去的,但在看到將徽樓最底層團團圍住的承天府衙門侍衛們,又想起沈聿白適才說的話語,心中頓時有了思量。
也沒有再說著可以獨自回去的話,而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沈聿白的身後離開。
回程的路上沈聿白始終微闔著眼眸,他神色微凜不知是在思忖著些什麼,秦楨也沒有著意出聲打擾他,而是數著匣子上的紋路,等她數到第一百二十五條時,國公府也已經到了。
秦楨在聞夕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看著緊閉的帳幔,她抿了抿唇,想著是否要問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東苑問安。
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沈聿白低沉的嗓音透過帳幔入耳。
“我不回去了,若是父親問起,就說我回寺中處理事務去了。”
說罷車輪緩緩滾動向著漫天的夜色駛去。
秦楨踏入府中,也沒有急著回宣暉園而是朝著東苑的方向走去,順手將匣子遞給了聞夕,“替我收回院中,我先去和母親說一聲再回去。”
看著頗為眼熟的匣子,聞夕愣了下,呆呆道:“這不是您送給譚家小姐的毛料,怎會在這兒。”
“嗯。”秦楨頷首,除此之外並沒有過多言語,不過她不知是想起了什麼,頓了頓,又補充道:“隨意尋個地方放著就行。”
聞夕聽她這麼說就明白了,這是不願再見到這塊毛料的意思。
現下天色已是大黑,前往東苑路上的燈火已然點起,隨著蕩起的冷風搖曳生姿,偌大的府邸中往來的下人們並不多,隻有少數的幾人,見到秦楨獨自一人走在路上都有些詫異。
但秦楨也是著意支走聞夕的,她現下思緒繁雜,也想要自個好好地捋一捋思緒。
不知不覺間,也就走到了東苑門口。
還未踏入門檻就瞧見漫步消食的喬氏背影,正要出聲打招呼時才瞥見她身側跟著的寧老夫人,揚起的手又收了回來,微微挺直稍有疲憊的身軀走上前。
走到小徑儘頭的喬氏和寧老夫人又道了回來,看到慢步而來的秦楨時,喬氏嘴角微微揚起,止住了適才的言語,問道:“這麼晚了,怎麼不直接回院中歇息。”
“也不晚。”秦楨走過去,對著寧老夫人行了道禮,“老夫人。”
“你啊就是太守規矩了。”喬氏言語中帶著些許無奈之意,這些年來,秦楨都是如此,就算隻是出門一小會兒回來後也必定會前來和她問安,年年如此,除了上次從璙園歸來後被徑直帶回院中外,沒有一次例外,“偶爾不守規矩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秦楨微微一笑。
寧老夫人精銳的眸光掃過她,道:“我倒是覺得如此甚好,能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
喬氏皺了下眉,“姑母。”
“我又沒有說錯什麼。”寧老夫人瞪了自家侄女一眼,又看向秦楨,道:“你和我說的話我都聽懂了也知曉你用心良苦,有些事情求不來那就不多求,有些事情你不放在心上也不想逼迫秦楨,那就不如我來說。”
秦楨聽著寧老夫人咄咄逼人的語氣,看喬氏也是滿眸狐疑,都不知寧老夫人要說些什麼。
寧老夫人看了眼心中也滿是不解的侄女,就知她就沒有想過這件事,當即快人快語地道:“秦楨,你和聿白也該要有個孩子了。”
停頓少頃,又道:“就算是為了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