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牆前的簾布還好好掛著,沒有打開的跡象,剛才似乎真的隻是一場夢。
張乾目光一暗,“我夢見了爹娘和哥哥。”
大狗啃骨頭的動作一頓,見鬼了似地看他,“你沒騙我?”
張乾點頭。
“不應該啊,他們不可能入夢的,張家人都魂——”大狗一頓,沒敢把剩下的說出來,偷偷瞧張乾的臉色。
張乾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他看了看時間。下午四點,他這一覺睡的有夠久。
距離柳淮約定的晚上八點還有一段時間,還沒誤事。
手機上柳淮還沒回他,張乾抿緊唇角,猶豫片刻還是又給他發了一條。
普通市民小張:今晚我去找你
末了,又補了句。
等我。
發完,張乾穿外套出門。
大狗跟在他屁股後麵,“去哪兒?你還沒說你到底夢見了什麼。”
開門的動作一頓,張乾站在半開的門中,下午的光投在他身上,逆光中,大狗看見張乾嘴角勾起一抹釋然的笑。
“我和他們說,我救活了龍脈。”
夢的最後,張乾跪在張家數百為救龍脈而死的先輩靈位前,張八卦、張母含笑看著他,就連不苟言笑的張父都麵露溫和。
欣慰,喜悅,還有彆的什麼,無數目光落在他身上。
張乾鄭重叩首,“張家第二十三代傳人張乾,完成祖輩遺願,龍脈尚存,神州永寧。特來墳前告知!”
亡者已逝,生者如斯。這道聲音終是透過時光和生死傳達了過去。
昆侖的大雪茫茫,掩蓋了山中的宗祠和墳前的鮮血。山上人背著包袱來到山下,山下燈火通明,春暖花開。
張乾推開門離去,大狗蹲坐在門口,緩緩趴下。
張家小子,它看著長大的,那時它……昆侖趴在爪子上閉上眼。
柳淮的新宅裡,孟狸正趴在柳淮的新餐桌上,搗鼓一個破手機。
“你到底是怎麼把手機搞成這個樣子的?”
孟狸扶扶自己的七彩大框眼鏡,頭上的貝雷帽染著亂七八糟的顏料,身上也是衛衣毛衫鐵鏈破洞,活像一個沉醉在藝術裡的瘋子。
但這家夥的言行舉止沒有一點藝術家的氣息,瘋子的氣息倒是十成十。
柳淮端了杯茶放在她手邊。在他被趕出柳家後,孟狸是少有的願意和交朋友的天師。十歲的時候,他有好幾次撐不下去,全靠當時還是一個小孩的孟狸奔波,他才平安健康地活下來。
孟狸知道他身上那點破事,柳淮也懶得瞞她,“昨天被小花和豆丁打鬨砸壞了。”
那會兒他正在開車躲陽司,不過一個沒看見兩個小鬼就把他的手機咬了個稀巴爛。
“我拿去維修,他們告訴我修不了。”柳淮把咬他拖鞋的小花放進鬼母懷裡。
孟狸看見鬼母打了個哆嗦,多少年了她還是適應不了鬼母的存在。
“你這都快碎成渣渣了,能修才怪!”孟狸拿著螺絲刀無從下手,無奈看好友,“你為什麼不換個新的?”
“我換了。”柳淮眼神飄忽,他雖然已經半退休了,但亂七八糟的事兒多少還是有點。
“那你還讓我修?”
“我那上麵有幾條消息沒看,換了手機消息記錄都沒了。”昨天張乾好像給他回了條消息,他還沒來得及看手機就報廢了。
孟狸以為是什麼重要的消息,道:“那我修修看。”
孟狸是巫醫世家,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話下。有孟家人同行,闖一趟詭異事件,天師存活率都高不少,他們可是界內的香餑餑。
孟家的手段和普通的醫術不同,請神、咒術,修補一個破手機不成問題。或許其他孟家人不行,但孟狸一定行。
“我那湯還在灶上,你記得掐時間,早一點不行,晚一點更不行。”
“知道了。”柳淮走到廚房,一邊看火,一邊刷手機。
柳海的事情發酵很快,昨天下午的事兒,今早就上了熱搜。再加上陳之的連夜剪輯,昨晚那段背影小哥揍人的視頻也衝了上來,迅速收獲各大平台的推薦位。
柳淮點開視頻,視頻裡的張乾鴨舌帽、口罩一應俱全,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和痛哭流涕、即使被打了馬賽克依舊狼狽的柳海比起來天差地彆。
他從不需要有人護著他,柳淮伸手點點視頻裡張乾的頭,輕輕一笑。
但有人護著的感覺很好。
真的很好。
柳淮點了讚。
緊接著孟狸的尖叫從廚房門口傳來,“我的湯!柳淮你個混蛋為什麼不關火!”
柳淮被嚇得手一抖,“啪塔——”
手機掉進湯鍋裡。
掉之前,他好像又聽到了張乾給他發消息的聲音。
“……”他的新手機又報廢了。
孟狸:“???”
柳淮:“!!!”張乾就是那個藍顏禍水!
而藍顏禍水張乾此時正穿著和昨晚一樣的裝備鬼鬼祟祟站在藥店門口。
他深呼吸給自己打氣,推門,走到一個站著男店員的櫃台前。
“你好,我想買盒驗孕試紙。”張乾努力保持表情不變。
他想帶柳淮去醫院,但暫且不說柳淮是個男的,就說以他的身份去婦產科估計熱搜會炸掉。左想右想,張乾決定自己先偷偷確認好了,再告訴柳淮這個驚嚇。
那男店員瞧他一眼,朝另一個櫃台喊了聲,“給他盒驗孕試紙!”
霎時——
店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過來。
“……”
張乾扯了扯嘴角,忽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裡真的花費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