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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索仿佛又繞了回去,曾燕換人這個疑點仍舊像個巨大的膿瘡,釘在線索的正中央。
“尹競流失蹤,真假曾燕,如果不算上來曆不明的小花、朱家母女,那現在至少有兩起案子。”陳爭說:“你知道我在捋出這一條複仇線索時,還想到了什麼嗎?”
話畢,他頓了下,對這句脫口而出的話感到懊惱。提這種問題有邀請鳴寒來窺探他內心的嫌疑,而這並不是他的本意。解釋更顯得突兀,他隻好沉默。
“凶手得知殺錯了人,會是什麼反應。”鳴寒說:“不知道你是不是這樣想,但至少我自己對這一點最感興趣。我們要對這個凶手做一個畫像嗎?”
陳爭已經做過畫像。在尹競流已遇害的前提下,最應該為他複仇的應該是他的父親尹高強。但這位孤苦的老人家似乎沒有複仇的能力,並且沒有將失蹤聯想到遇害上——也許是不願意這麼想。
尹競流在二中的人緣很好,他這樣的好學生,自然是老師的心頭寶,很難得的是,大部分學生也和他關係要好。隻是這些人裡,有會為他複仇的人嗎?這人是怎麼在十年之後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尹競流來到洛城後,幾乎不與人接觸,沒有形成有效的人際關係,因此這個複仇者如果存在,更可能是竹泉市的人。他或許在幾年之前,也以為尹競流是失蹤了,或者更悲觀一點,他猜想尹競流遇到人口拐賣,已經被賣到國外,甚至去世。但時間線拉近,他由於某個契機,終於注意到尹競流上大學前後的改變是因為視力減退。隻要注意到這一點,推理到曾燕馮楓等人身上就是時間問題。
當他鎖定了目標群體,再去尋找證據、核實,還原出尹競流失蹤的真相。到了這一步,就是計劃複仇。
這個人和尹競流有非同尋常的關係,可能多次接觸尹高強,尹高強那裡或許找得到線索。同時他邏輯性很強,十年過去還能實施複仇,是個很偏執的人。將“曾燕”放在垃圾桶裡,在她身體上插上竹簽,也許是一種乾擾,讓警方在剛接觸案子時聯想到同行仇殺。
他的每一步做得都看似圓滿,暫時沒有讓警方找到關鍵線索,但是他殺錯了人,他不知道“曾燕”已經不是以前的曾燕。
他不了解這群人。
“馮楓他們很危險。”鳴寒說:“凶手選擇複仇,那麼要殺的就不止是曾燕。馮楓我後來又試著聯係過,還是聯係不上。”
“凶手已經對馮楓下手……”陳爭蹙眉沉思,“他還沒有途徑知道殺錯了人。”
鳴寒立即會意,“但他會緊密關注警方的調查進度。我們放出曾燕換人的消息——不必向公眾公開,隻需要讓他知道,他的下一步就會被打亂。”
陳爭問:“會開車嗎?”
鳴寒笑道:“看不起誰?”
兩人換了座位,陳爭在副駕給孔兵打電話,孔兵聽完沉默了許久,陳爭忍不住喊道:“孔隊。”
孔兵這才出聲,“我來安排。馮楓那邊我聯係萬均市的兄弟單位去問問情況。”
同樣在找馮楓的還有柯書兒,每次聽到“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她都煩躁得想砸手機。
下午,服務員到後廚說:“衛師,有位女士找你。”
經過陳爭的造訪,衛優太對突然出現,要找自己的人很是戒備,警惕地來到包房,看到的就是神經質得咬指甲的柯書兒。柯書兒粉底打得很厚,口紅紅得像喝了血,還有那一雙陰沉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人的時候,目光像濕漉漉的蛇。
以前就是這樣,衛優太不禁想起高中時的情形,柯書兒入校就很張揚,她並不是那時全校最美麗的女生,但她會打扮,交際花一樣穿梭在男學生中,誰比她好看,她就背地裡使陰招,以至於那一屆女生很少有人打扮自己,惹不起,總躲得起。
“馮楓聯係過你嗎?”柯書兒突然開口,聲音發抖,像個病人。
衛優太關上門,無形的壓力兜頭照下,“馮楓?他為什麼要聯係我?”
“彆他媽裝了!”柯書兒根本克製不住情緒,“曾燕死了,警察找過你了!”
兩人隔著矮桌而坐,明明說著同一件事,卻像分屬兩個完全敵對的陣營。
“是,警察找過我,問我知不知道曾燕死了,問她高中時是個什麼樣的人。”衛優太將茶水往柯書兒的方向推了推,佯裝鎮定,實則試探,“這不是很正常嗎?曾燕高中時和我們是什麼關係,稍微一調查就知道,肯定會找到我們。你太緊張了。”
“可是曾燕為什麼被殺,你不知道?”柯書兒的眼睛都快鼓出來,“警察肯定知道當年的事了!”
衛優太臉色一沉,像看一個怪物般看著柯書兒,一分鐘後緩緩道:“當年?當年發生過什麼事?”
柯書兒難掩震驚地看著他,“你……”
“我說,你太緊張了。”衛優太冷冷地說:“當年我們是混混沒錯,找低年級收保護費,打過老師,談戀愛,還進過局子,但那不都是年紀小不懂事嗎?我們也受到了教訓,現在本本分分做生意。怎麼,過了十年,警察還會找我們翻舊賬?”
柯書兒高高聳著的肩膀漸漸塌下去,不久爆發出一連串笑聲,“對,對,你說得沒錯,我們隻是年紀小不懂事。衛優太,我當年是不是小看了你,你才是最沉得住氣的一個。”
衛優太喝了口茶,不答這句話。
柯書兒說:“但是馮楓聯係不上!他會不會也……”
“他是風光攝影師,到了信號不通的地方,聯係不上是常事。”衛優太打斷,“其實你不該不斷給他打電話,今天也不該來找我。”
這話仿佛戳到了柯書兒的痛點,她再次激動起來,“我不找你們,你們就沒事嗎?當年是我做錯了嗎?”
衛優太不悅,“說了和當年的事無關。”
“你騙誰呢?”柯書兒譏諷道:“你真那麼看得開,你乾嘛把門關上?讓你那些員工都來吃瓜啊!”
衛優太說:“如果你今天是來找事,那恕我不再奉陪。”
“站住!”柯書兒寒著臉色,“我聯係不上馮楓後,接到幾個古怪的電話。”
“嗯?”衛優太再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