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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導員說巫冶經常缺課,陳爭以為在課堂上不一定能找到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到教學樓。此時巫冶班上正在上的是一堂大課,和其他兩個班一起在階梯教室上,這種課對喜歡逃課的學生來說,不出勤的概率就更大了。陳爭從後門進入,坐在門口,視線一掃,卻發現一個長得很像巫冶的人坐在窗邊。陳爭在手機上劃了劃,將已有的巫冶照片都調出來,反複對比,真是巫冶。
陳爭挑眉,這人居然來上大課。
但仔細觀察,巫冶和其他學生不大一樣,真來學習的坐在教室前方,都拿著筆,認真記錄。來混時間坐在後麵,要麼低頭玩手機,要麼乾脆睡覺。巫冶的位置在倒數第三排,屬於混時間陣營,但他反而像好學生一樣端坐,隻是手上沒有拿筆,課本也根本沒有翻開。他就跟一個走過場走得很敬業的雕塑一樣。
陳爭很好奇,這個“雕塑”此刻正想著什麼。
大約是陳爭的視線太有存在感,巫冶忽然向後門的方向看來,與陳爭四目相對。這四目相對其實隻是陳爭的感覺,巫冶額發很長,擋住了眼睛,能看到的隻有他比一般男生更白的麵龐。陳爭理解輔導員的意思了,巫冶的長相是清秀掛的,看照片還不那麼明顯,真人籠罩著陰鬱的氣質,讓他的清秀更加突出。上一輩人大多不喜歡這種長相的男生,覺得弱氣,沒有擔當,但年紀小的女孩喜歡他們不奇怪。
可吳憐珊已經不是十來歲的小女孩,她是怎麼被巫冶吸引?
陳爭正想著,巫冶已經將頭轉回去,繼續像個雕塑一般看著黑板。陳爭本以為這次對視會讓巫冶的情緒產生波動,但他始終平靜地坐著,姿勢都沒有改變。
下課了,老師留下幾個問題,好學的將老師圍在講台上,混時間的打著哈欠,三兩成群離開。巫冶不緊不慢地整理書本——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整理。他的同學沒人和他打招呼,不久,他那一排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整理好之後沒有起身,而是再次看向陳爭。如果說第一次對視是偶然,那這一次就帶著明顯的邀請。陳爭心中一轉,巫冶已經知道他的身份。
講台周圍充斥著學術討論的聲音,教室後半卻隻剩下陳爭和巫冶了。陳爭走到倒數第三排,和巫冶隔著兩個座位坐下,“你好像在等我?”
巫冶點點頭,音色和他本人給人的感覺一樣陰鬱,“你是警察,你來找我,我不能不配合。”
陳爭說:“你怎麼知道我是警察?”
巫冶沒正麵回答,“楓書小區那邊的小吃巷出了人命,珊姐說那可能是她的朋友。如果真的是,那警察一定會找她,說不定也會找我。”
陳爭說:“你很聰明。”
巫冶這才轉過臉,“所以,死的真的是珊姐的朋友?”
陳爭說:“你叫你女朋友姐?”
“她比我大,比我優秀,我叫她姐有什麼不對嗎?”
“不,隻是有點好奇。”
這時,被圍著的老師要去趕下一堂課了,學生們開始離開。巫冶說:“放心,這教室之後沒課,你想問什麼?”
陳爭又掃了巫冶一眼,巫冶本人和他想象中的有差距,平靜得不像第一次麵對警察。
“衛校裡有一些關於吳憐珊的傳聞。”陳爭說:“你和她是怎麼認識的?”
“傳聞?”巫冶語氣輕飄飄的,“是說我配不上她,耽誤了她的前程嗎?”
陳爭說:“你應該知道,她以前很熱衷參與公益活動。”
“她累了,每天麵對那些過不好自己生活的人,被傷害得遍體鱗傷還優柔寡斷的人,受了幫助卻對誌願者沒有一絲感激的人……這種人接觸多了,負麵情緒會積累,積累到某個程度,突然就爆發了,不想乾了,這不是很正常?”
“原來如此,這就說得過去了。”
陳爭如此容易接受這個解釋,倒是讓巫冶第一次露出吃驚的神色。陳爭說:“嗯?”
巫冶稍顯局促地收回視線,“你是來了解那個被害者的吧?”
陳爭點頭,“是,吳憐珊有沒跟你說過,她們是怎麼認識?”
巫冶的回答和吳憐珊相差無幾。
陳爭又說:“那吳憐珊和你吵架之後,找‘曾燕’訴苦的事,你應該也知道?”
“珊姐向我道歉了。說不該任性離家出走,還跟一個並沒有很熟的人罵我。”
“你們是因為什麼吵架?”
巫冶想了會兒,說是因為吳憐珊的工作。其實在不做公益之後,吳憐珊並沒有她表麵看上去那樣悠閒快樂,她有時也會抱怨,失去了很多機會,但一旦想到繼續做公益,又要麵對那些不想麵對的瑣事,她抱怨抱怨也就算了。
今年夏天,很多同學的工作都定了下來,吳憐珊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高不成低不就,心情越來越糟糕,無法向外人發泄,就發泄在他這個男友身上,看他做什麼都不順眼,吃慣的飯菜也覺得難吃。他體諒吳憐珊的苦衷,平時都是順著哄著,但時間一長,他也忍不住了,吳憐珊一爆發,他也跟著爆發了。兩人話趕話,吵著吵著就到了說分手的地步。吳憐珊一怒之下衝下樓,他也沒去追,當時並不知道吳憐珊去了哪裡。
次日他越來越擔心,知道晚上說的都是氣話,給吳憐珊打電話,本以為吳憐珊不會接,但吳憐珊一接通就哭了,說還是想和他好好過。他在小吃巷附近接到了吳憐珊,兩人互相道歉,吳憐珊說到“曾燕”時有點不高興,因為“曾燕”一直在勸她分手。
陳爭問:“那你是什麼想法?對‘曾燕’。”
“我?我不在意,那就是個陌生人。”巫冶說:“她收留珊姐,我很感激她。珊姐在氣頭上,說什麼都有可能,她站在珊姐朋友的角度罵我,這也正常。”
陳爭說:“後來吳憐珊不再見她,和你也有關係?”
“不算吧,珊姐後來很忙,確實沒什麼時間。”巫冶正色道:“你們要是懷疑珊姐,那就大錯特錯了,她沒有任何理由去傷害一個幫助過自己的人。”
陳爭笑道:“做人際關係調查而已,彆緊張。這案子很複雜,你和吳憐珊要是想得起‘曾燕’身邊有什麼可疑的人,或者‘曾燕’說過什麼奇怪的事,隨時聯係我。”
巫冶點頭,“應該的。”
陳爭離開教室,走到一半又回頭,巫冶在他身後停下腳步。陳爭說:“想起來了,還有一件事。”
巫冶輕輕皺眉,“什麼?”
陳爭說:“你等會兒準備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