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趙桓熙走到書案後,看著案上自己寫的三個字,故意問徐念安:“這字還接著練嗎?”
徐念安過來將字帖收起往書架上一塞,道:“替太太來瞧的人都走了,還練什麼練?你說你喜歡繪畫,那你喜歡何種風格的?是像顧張那樣的沒骨山水,還是像荊關董巨那樣的雄偉莊重?抑或如李劉馬夏那般的豪縱簡略?”
趙桓熙一雙眼睛亮得仿若暗夜裡點亮的第一盞燈,望著徐念安激動道:“你竟然懂這些?還一口氣說出這麼多大家的名字來!”
徐念安微微笑:“略知一二而已。”做生意少不得左右逢迎,她本是閨閣女子,若是涉獵不廣,跟人聊什麼?
“我跟你說,我最喜歡……”趙桓熙拉著徐念安的袖子複又到窗下坐下,滔滔不絕神采飛揚,什麼血帕子,什麼桃子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徐念安一臉專注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有一雙十分好看的丹鳳眼,這眼型其實很有幾分淩厲。但他年輕,重疊一半的雙眼皮到了眼尾嫩玉新痕般劃開去,睫毛既長,目光又溫軟,看著自然是一點氣勢都無。
他說個不停,她時而點頭,時而湊趣,時而提出不同意見。趙桓熙興奮不已,苦於沒像狗兒一般長條尾巴,說到開心處可以拿出來對著她搖一搖以示自己的歡喜之情。
書房這邊小夫妻倆說得熱鬨,嘉祥居那邊氣氛也是頗佳。
殷夫人聽錦茵說這大好的下午趙桓熙沒出去玩,而是在書房練字,徐氏在一旁陪著,頓覺席上四太太說的“今年不能,明年總可以了”的事很有幾分可能,心情大好。
問了曉薇等丫頭慎徽院那邊的情況,殷夫人決定再給慎徽院派兩個大丫頭——鬆韻和暖杏。粗使丫頭隻用負責灑掃打水看門等事,八個已然夠用,無需再添。
以後慎徽院公府這邊的丫頭就歸鬆韻管,至於徐氏帶來的那兩個,殷夫人的意思是由徐氏自己看著辦,月例由公中一起發。
“旁的都不打緊,最重要的是看好三爺,彆讓小夫妻兩個胡鬨,若有什麼事,定要第一時間來知會我。”殷夫人正色叮囑麵前幾個丫鬟。
丫鬟們紛紛稱是。
“這還剩了些桃子,你們帶回去和徐氏帶來的那兩個,叫什麼名字來著?”
“回太太,一個叫宜蘇,一個叫明理。”曉薇忙道。
“跟這兩個丫頭分著吃。以後也是一樣,彆因為人家是陪嫁來的便排擠人家,在慎徽院吵架生事,若叫我知道了,好日子便到頭了。”殷夫人不怒自威。
眾丫頭自是屏氣凝聲地應了。
“回去吧,告訴你們三爺和三奶奶,晚上來我房裡用飯。”
殷夫人打發了丫頭,蘇媽媽上來道:“太太,今晚該輪到大奶奶伺候您晚飯了,還叫她來嗎?”
殷夫人皺了皺眉頭,道:“你派人去說一聲,今晚她就不用過來了。”
天擦黑,在中軍都督府任都事的長房大爺趙桓朝回到國公府慎修院,看到秦氏在房裡和丫鬟說話。
見趙桓朝回來了,秦氏一邊伺候他擦臉洗手一邊吩咐丫鬟擺飯。
“今日不是輪著你去嘉祥居伺候麼?”趙桓朝個子高大身材魁梧,長得與大老爺趙明坤八分相像,隻是端方周正的國字臉上五官略緊湊,看著不那麼大氣。
秦氏諷笑道:“如今那邊自有嫡親的兒媳婦伺候,還要我去現什麼眼?”
趙桓朝大馬金刀地在桌旁坐下,沒好氣道:“不用你去正好,誰耐煩伺候她!孩子們呢?”
“都讓奶媽子伺候著吃過了,這會兒怕是在外頭玩著呢。”秦氏從丫鬟手中接過碗筷,親自給趙桓朝盛飯。
都布置妥當後,秦氏朝貼身丫鬟翠屏使個眼色,翠屏便帶著其它丫鬟退下了。
“瞧這模樣,芙蓉軒那邊是沒戲了。”趙桓朝心情不大愉快道。
秦氏一邊給他夾菜一邊道:“這徐氏到底伯爵府裡呆過,市井裡也摸爬滾打過,手段不是黛雪這麼個小姑娘能比的。但捷哥兒回來說,老三看著心裡還是想著黛雪的,少不得要等他們新婚這股熱乎勁兒過了再說。”
“既如此,就算他們熱乎勁兒過了,黛雪也未必就能爭得過那徐氏。你還是趁早再物色個合適的人,對症下藥,才能藥到病除。”趙桓朝沉聲道。
“我會放在心上的。”秦氏道。
“中午在芝蘭堂又是怎麼回事?”趙桓朝問。
“嗨,還不是老一套,五房拿四房當槍下大太太的臉,誰知踢到徐氏這塊鐵板,那一通伶牙俐齒給四房五房說得羞眉臊眼的。不過五房的拿手好戲還沒使出來呢,瞧著吧,這事兒怕還有後續。”秦氏用帕子掩著嘴笑道。
殷夫人使人來喊吃飯了,趙桓熙和徐念安兩人才從書房出來。
出了慎徽院,徐念安尋常步子往前頭的嘉祥居走。趙桓熙在前頭疾走一番,回頭見徐念安落在了後麵,又跑回來拉著她的手腕道:“你倒是快些啊。”
“急什麼?左右就這麼幾步路,餓不死你。”徐念安被他扯得踉蹌幾步,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