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聽你的,我是坐久了有點難受,我出去逛逛透透氣,一會就回來”
“嗯”
他撚著扇子把玩了一路,其實大冬天裡根本不需要扇子,隻是這把是他獨愛的,小時候家裡院子裡種過一些名貴的竹子,後來搬家的時候他砍倒了一枝,請人做成了扇子,上麵還題著他的名字,起初一直帶在身上,後來由於習慣,就算不需要也時常拿著
半下午的陽光正正好,他一個人把扇子開開合合,在棠春園裡漫無目的地遊蕩,竟品出一絲寧靜
但是他自己心裡清楚,他現在有一份揮之不去的焦躁,而且他知道這份焦躁來自於何處
走到一個小亭邊,剛想進去坐坐,他突然發現那裡站著一個人,身影清瘦
是剛剛唱曲的小旦,他認人很準,就算不認得臉也能憑借人的身高和體型認出人來
那人回過頭來,斜陽有點晃眼,但周峙陽還是看清了那男子的長相
他的眉眼乾淨溫柔,彎彎的眉毛有著好看的弧度,整個人白白淨淨像是珍珠,不說話的時候仿佛在笑,長相算是極惹人愛的一種,介於男子氣和女人氣之間的麵容,唯一不足的就是他有點瘦,在東北風的吹拂下顯得弱不禁風
他回頭,也看到了周峙陽,霎那間,周峙陽捕捉到了他的一瞬臉紅
“先生······抱歉,您要是來這裡休息的話,我現在就離開”,說完便要離去
“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周峙陽笑笑
那人立刻紅了臉,頭不自覺地低下
周峙陽走上前去,“你就是剛剛唱《桃花扇》的小旦吧?”,他的聲音帶著點笑,低沉又溫柔的聲音讓那人臉更紅了
“嗯······”
“我是周峙陽,以後就叫我的大名,沒關係的,我沒那麼多禮數”
“我聽說過你,你是······周家的二公子”
“嗯,知道的還不少”
“那你呢?你叫什麼?”
“我叫洛疏明”
周峙陽笑了,光暈中他模糊地看向亭子裡的那人秀氣的身影
“你的名字還挺好聽的”
洛疏明從未想過,這個場景竟是他短短一生中屈指可數的美好畫麵之一
也正是這一笑,讓他記了一輩子
他唱戲時就注意到了這位先生,斜陽照花台,明亮的不僅是台子更是心,那位先生穿著白色的褂子坐在正中央,每個眼神似乎都是為了看他而來的,不經意間他也不小心與那位先生眼神接觸了幾次,每次都叫他心都快跳出來,他似乎都能看見那位先生眼鏡的反光下他的臉紅的窘態,幸虧臉上的妝蓋住了紅潮,他才躲過了一劫
沒想到會再次遇見這位先生,叫他竊喜又有點害怕
那位先生笑起來很好看是真的,隻是那一笑,便動了他的心扉
······
“當年為1932年1月3日,正值冬季······”
我在紙上寫著,沒過多久放下筆,舒展舒展發酸的手,內心思緒萬千,不禁打斷了周爺爺
“周爺爺,洛先生唱戲好聽嗎?”
“好聽······真的,很好聽”,周爺爺低下頭,眼裡又有點濕潤,讓我也有點難受
“他是我這一輩子聽過的,唱曲兒最好聽的小旦,自那曲《桃花扇》後,我這一輩子再也沒有聽過比那還動人的曲了”
我聽著他說,慢慢地補充,莫名覺得一支筆竟有千斤重,讓我的手更酸了
“難道洛先生再沒唱過《桃花扇》嗎?”
“唱過”
“隻是再也沒有那次唱的好了”
“不怪他,我的問題”
“嘩——”
又是一陣穿堂風吹過,把我又凍的不禁打了個寒顫,周爺爺便關了窗
我輕聲說了句謝謝
我心裡暗暗地想,多麼遺憾,我隻能在筆下記錄你的人生歲月;多麼遺憾,我沒有機會真實地聽你唱一曲《桃花扇》;多麼遺憾,現在坐在我的麵前與我講述這個故事的不是兩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