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景帝這裡一錘定音,下首蕭璃張了張嘴,閉上,又張開。
榮景帝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彆再瞎說話。
但蕭璃什麼時候能看懂彆人眼色了,所以她在榮景帝的瞪視下,還是開口,“不做屬臣就不做屬臣罷”,蕭璃一臉遺憾,卻沒有死心,“左右離他去任上還得有些時日,他離京之前也能給我寫個五六七八篇……”
不等蕭璃說完,榮景帝大手一揮,“裴晏,找到空缺,讓章臨即刻啟程上任!”
“皇伯伯真小氣。”蕭璃癟癟嘴,神色懨懨地坐了回去。
看榮景帝嚴辭拒絕了蕭璃,裴晏周身的冷意也儘數散去,又變成了那林中瀟瀟翠竹。隻是這翠竹似乎也是有些不耐於蕭璃的胡攪蠻纏,冷冷瞥了她一眼之後,才從容退下。
“他剛才是不是瞪我了?”蕭璃愣了一下,然後扭頭問蕭烈。
“我說你,差不多得了。”蕭烈扶額,說:“你對上他什麼時候得過好,彆之後他又聯合那些文臣給你穿小鞋。”
“哼,學問不知道有多好,裝腔作勢倒是最能耐。”蕭璃冷哼。
誰說不是呢,最煩這些文人,蕭烈在心底暗暗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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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敦義坊。
“待吏部任書一下,你便即刻啟程前往越州。”月光下,裴晏負手而立,看著院牆邊一棵禿著大半枝子的梅樹,突然想起早些時候宮宴之上那生生被打禿了的梅枝,失笑。
“是!”裴晏身後,年輕的舉子單膝跪地,“章臨謝裴大人護佑之恩。”
“無需行此大禮。”裴晏低頭,看著跪在身前的章臨,淡聲說道,“不過舉手之勞。”
他本是舉人,對裴晏無需行跪禮。可裴晏於他有大恩,他章臨,不跪無以為報。初初入京之時,他恃才傲物,因心中憤懣便肆意妄言,卻不曾想被人捉住了話柄,險些斷了前程。他倒也不屑於什麼高官厚祿,封妻蔭子,隻是若一腔抱負無從施展,怕是要鬱鬱此生了。
之前他便聽裴晏身邊那個叫梅期的隨侍說了今日宮宴上發生之事。現在想起來,他都還是一身冷汗。一個不慎,他日後便要被刻上長樂公主的印記,成為一個靠寫文罵人為生的笑話了。真想不到,先帝那般英明神武之人,唯一女兒卻這般荒唐。
幸好幸好,陛下雖寵愛長樂公主,卻也不至於昏了頭腦。他也因禍得福,得了差事,可即刻去越州任職。
想到這兒,章臨忍不住再次謝道:“若非裴大人,學生一生所學,怕最終隻能用作女子辱罵他人的喉舌了。”章臨簡直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若……學生寧願一死。”
聽聞這話,裴晏將目光從梅樹上移開,清冷地投在了章臨的身上。
“淪落至那般境地,寧願一死?”裴晏勾了勾嘴角,似是一哂,“匹夫之勇。”
突然被罵匹夫的章臨:“……”
搖了搖頭,裴晏無意繼續,轉而說道:“江南道亂象已現,並非你一介彆駕便能理得清的。”說著,裴晏轉過身,低頭看著章臨,清冷的目光讓章臨感受到了陣陣的壓迫之感。
“此去江南,戒急戒躁,多思,多看,多聽,多忍,勿意,勿必,勿固,勿我。”說罷,裴晏撚了撚手指,道:“三年之內,陛下必會清理江南之亂,在那之前,切勿輕舉妄動。”
“是,學生知道了!”
“去吧,是時候與你的同期告彆了。”
身後,章臨已經離開此處院落,裴晏依舊看著那梅樹枝子。
“寧願一死?”
若一切都可以一死了之,那這世道可就簡單多了。
“梅期,回去吧。”
“是,公子。”麵目普通過眼即忘的侍從應聲,之後一個閃身,便從小院中消失了,無聲無息。
*
宮宴後第二日,大明宮。
“見過母妃。”蕭傑站在春華殿內室之外,躬身給範貴妃請安。
“阿傑快進來,跟娘親何須如此客氣。”範貴妃從梳妝鏡前回過頭,招手讓他進來,明豔的臉龐揚起開心的笑容。
“禮不可廢。”三皇子蕭傑回答道。
“你呀,當真是讀書讀傻了。”範貴妃虛點了點蕭傑的腦袋,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