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朝遠和呂修逸在更靠後的位置,畢竟這兩人一無官職,二不受榮景帝寵愛,能跟著來,完全是沾了家族的光罷了。
這兩人在後麵,遠遠的瞧見前麵蕭璃與霍畢並肩而行,還有說有笑很是開心的模樣。
“總不會真是像他們說的那樣吧?因為霍將軍打敗了阿璃,便叫阿璃對他上了心?”呂修逸湊近崔朝遠,小聲嘀咕。
往日蕭璃若是得了空閒,總是會來找他們玩耍,又或是同令羽跑馬練武,最近卻不這樣了,新得公主寵愛的,顯然是那位新晉的國公爺。
崔朝遠想的卻要再多一些。
他知道蕭璃同他們交好,固然有玩得來的關係,更為重要的,他們幾人雖都是出身世家,卻都不是汲汲營營的性子,換句話說,都沒什麼本事,不掌實權,更非家族繼承人。
崔朝遠也是某一日獨自盤算著他們都招惹過誰時才猛然發現,長樂公主蕭璃,不曾同任何握有實權之臣交好過,有的,甚至還被她狠狠得罪了。
比如宮城的統領郭威,比如禦史台的楊禦史,又比如……禦前的紅人,裴晏。
唯一一個從不曾被蕭璃或有意或無意得罪的,依舊關係親密的,便隻有當今太子殿下。
但……崔朝遠嘲諷一笑。
觀陛下近幾年所行,太子的勢力應當也被削弱不少,以至於到了今日,有顯國公作為後盾的三皇子看起來仿佛勢力更勝一籌。
本該是東宮左膀右臂的裴晏,現在是站在陛下身邊的。
至於太子的外家……太子哪還有外家。
崔朝遠大概能猜出蕭璃的意思,也願意跟著蕭璃胡鬨,反正他出身崔氏,再怎麼鬨,隻要沒殺人放火,欺壓良民,強搶民女,旁人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最多指著他鼻子罵他紈絝罷了,不痛不癢。
但霍畢跟他們可不同,在這個當口,蕭璃卻去親近他……總不會真如旁人所想,因為霍畢打敗了她,便讓這個像鳳凰一樣驕傲的公主,如話本子裡寫的一樣,喜歡上那人了吧。
不可能的,崔朝遠心如明鏡,蕭璃可不是王繡鳶筆下話本子裡那些不知所謂的女子。
她從來都不是。
想開口罵一句呂修逸糊塗,這時餘光瞥見了令羽,崔朝遠險險停住要說出口的話,轉而同令羽打起招呼來。
呂修逸聽見,也跟著一同打招呼。
令羽收回落在前麵蕭璃身上的目光,轉向兩人,笑了笑。
崔呂兩人看見令羽眼下的青黑,心下默然。
阿這……看令羽這憔悴的模樣,總不會阿璃當真做了話本子中的負心人,有了新歡(霍畢)就忘了舊愛吧(令羽)吧?
呂修逸本來還想絮叨兩句阿璃重色輕友的,見到令羽這番模樣,也說不出口了。
畢竟比起他們這兩個狐朋狗友,顯然令羽要更慘一點兒。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沒心沒肺的阿璃。
是的,令羽心悅阿璃,這是他們四個私下討論後得出的結論。雖說令羽不論對誰都是彬彬有禮,爽朗豪邁,可唯獨蕭璃能讓他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也唯獨蕭璃能讓令羽近乎沒有底線的縱容。
可能令羽自己都沒發現,往日他們去郊外踏青跑馬,他的目光總是跟隨著蕭璃的。蕭璃說比武就比武,蕭璃讓指導就指導。
每每那個時候,呂修逸都很想問問令羽,你還記得你質子的身份嗎,你還記得蕭璃於你而言,是敵國的公主嗎?你這個樣子,真的很難讓我們相信你對蕭璃如你表現得那麼霽月清風。
當然,這些話四個人也就敢在肚子裡嘀咕嘀咕,說是不敢說的。
畢竟,每個人都知道,蕭璃和令羽,此生沒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
陛下即便是為了名聲著想,也不可能把把公主嫁給彆國王子,不然,同拿公主和親何異?
總之,今日就算沒有霍畢,明日也會有張畢,李畢,終歸,令羽隻能做個傷心人了。
另一邊,禦輦中。蕭璃與霍畢同行之事也傳至了榮景帝的耳中。
“都及笄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沒個大人的樣子。”榮景帝無奈地搖搖頭,笑斥:“前些日子還整日跟南詔質子鬼混胡鬨,這些日子就又纏上朕的鎮北公了。”
“公主好武,喜歡找這兩人倒也不奇怪。”範貴妃在一旁說。
此一行,皇後留守大明宮,榮景帝點了範貴妃隨行。
“好在她還沒荒唐到底,若隻是好武便罷了……”榮景帝說著,卻忽然想到了與吐蕃比賽馬球那幾日的情形。
他知道馬球那日,蕭璃於萬千花雨之中,偏偏接了令羽投下的那朵花。
彼時他才剛剛開始考慮蕭璃的親事,她就給他來了這麼一出,他自然心中不虞。
之後一日,他留裴晏在紫宸殿中草擬幾份聖旨,忽而心血來潮,便笑著問裴晏可願尚公主,當時——
裴晏正執筆寫字的手驀地頓住,對榮景帝任何問題都可以從容對答的他這一次並沒能及時回話。
“你可是不願?”見裴晏那僵住的神色,榮景帝故意沉下聲音,問道。
裴晏放下筆,緩緩起身,然後走到榮景帝麵前跪下,道:“若此為陛下旨意,臣不敢不從,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