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嬸子,朱標強在你家吧,讓那龜兒子滾出來。”
朱標強是呂老婆子的娘家侄子,大夥下意識就覺得,朱標強這會兒肯定在呂家,所以,一到呂家,就問呂老婆子要人。
呂老婆子背有點駝,臉上長滿了褶子。
有的人越老越慈祥,而有的人,則是越老越凶,呂老婆子屬後者,瘦瘦小小的,皮膚黝黑,兩邊臉頰顴骨突出,看著就不好相於。
呂家還沒分家,一家子兩房人,六個孩子加五個大人全擠在一個院子裡。
眾人到時,呂老婆子正在打罵孫女。
好像是呂老二最小的閨女,把她給呂和平煎的雞蛋給偷吃了。
呂家兩房人才得一個兒子,呂和平簡直就是呂老婆子的眼珠子,家裡有點好的,大人小孩都不準動,得呂和平吃了,剩下的他們才能吃。誰要是敢沒經她同意,就動呂和平的東西,她保準得罵上一天。
呂家兩個兒媳婦,在她麵前跟個鵪鶉似的,自已女兒挨打挨罵,也從沒見她們吱個聲。
仿佛,女兒就該被婆婆打似的。
呂老婆子重男輕女的事,在左河灣不是什麼秘密,見她打罵孫女,大夥也見怪不怪。不過這會兒,大家沒心思看她唱大戲,幾個拎著扁擔衝到呂家的男人,凶神惡煞朝院子裡叫道。
“標強?”打人的呂老婆子,聽到喊聲,下意識回頭望去。
當看到村裡幾個男人,手裡都拿了扁擔,她深凹的眼眶裡,似有什麼在轉動。
不過她隱藏的很好,眾人都沒注意到。
“標強?標強在東陽大隊,你們要找他,去東陽大隊找就行,拿著扁擔來我這裡乾啥?”呂老婆子耷著臉,不謔道。
“他沒來你家?”院外,幾個來堵朱標強的男人,夠著腦袋,往呂家院子掃。
呂老婆子:“又沒到正月走親戚的時候,無緣無故,他來我這裡乾什麼。”
“呂老婆子,快點開門,讓我們進去。朱標強那狗日的,心肝塗了毒,竟跑去馮家偷小孩。我親眼看到,他往咱溝子跑來了,他不在你家,能在誰家?”
錢二媳婦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擠開幾個男人,扒到呂家院子前,嚷著讓呂家開門。
呂老婆子一聽錢二媳婦嚷出口的話,聲音陡然拔高,厲聲道:“錢二媳婦,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想往我老朱家扣屎盆子,老娘可不乾。”
錢二媳婦:“扣什麼扣,當我閒得發慌啊,他偷孩子,被人家馮大娘撞見了,我還親眼看到他進了溝子。”
呂老婆子扯了扯嘴角,陰陽怪氣道:“你忽悠誰呢,要撞見了,怎麼不當場把他捉起來,還來我這裡找人。”
呂家,聽到老娘和人爭吵,呂老大和呂老二也出來了。
一出來,看院外圍聚過來這麼多人,都驚了一驚,忙不迭問怎麼回事。
當聽說自家表弟來左河灣偷小孩,還被撞見了,呂老大和呂老二都懵了,趕忙解釋:“朱標強真不在我們家。”
爭執這會功夫,該來的人都來了,作為左河灣生產隊的隊長,衛良忠也來了呂家。
衛良忠拔了口水煙,板著臉,拿出生產隊隊長的威嚴:“朱標強有沒有在你們家,等找過才知道,開門,讓我們找一找。”
衛良忠是左河灣生產隊的隊長,乾了快二十年,積威甚久,隊裡的人,都有點怵他。
說起來,衛良峰當年斷掉的那條腿,還真為衛家爭取到不少好處。
衛良峰當年腿被炸後,表現得大義凜然,從沒去公社鬨過,無聲勝有聲,大隊和公社見他這般,更是覺得虧欠他,等到上一任老隊長卸任後,直接就讓他大哥當了左河灣的生產隊隊長。
明擺著,就是想讓衛良忠多幫扶一下衛良峰。
衛良忠在左右灣積威已久,呂老婆子見他也來了,也不敢再關著門和外麵的人吵,大罵了幾聲,不情不願把門打開。
過來抓朱標強的人,進呂家找了一圈,房梁、床底,豬圈都找過,結果,卻啥都沒找到。
院外,周桂和馮老太也帶著幾小孩過來了。
馮老太剛踏進呂家,就質問起了呂老婆子:“呂家的,你老朱家到底是哪路人,你侄子大白天翻我家圍牆,偷我家乖寶,他這是想乾啥……”
呂老婆子心底一突,聲音不自覺尖銳了幾分:“我侄子怎麼可能會偷你家小孩,肯定是你老眼昏花,看錯人了。”
“我老朱家跟你無冤無仇,你心腸咋這麼毒,往我老朱家扣這種盆子。”呂老婆子越說越來勁,深陷的眼睛,狠剜著馮老太,一副馮老太敗壞她朱家名聲,想要跟馮老太乾架的趨勢。
“看見你侄子可不止我一個,錢二媳婦看到了,小英子也看到了,這事,任你怎麼狡辯都沒用。”
呂老婆子眼角皺紋耷下:“衛家的小英子才多大啊,她能看懂什麼,還有錢二媳婦……嗬嗬,錢二媳婦的話你也信,東陽大隊那邊,誰不知道她娘家和我老朱不合啊。”
“錢二媳婦,故意說偷小孩的是我家標強,你安了什麼心。呸,你想冤枉我老朱家的,老娘撕了你。”
呂老婆子幾句話,把馮家、錢家、衛家,三家全給內涵了。
被牽連的錢二媳婦,眼睛一瞪:“合著我們都瞎,就你鼻子上的兩個框框鑲了珠子。”
周桂皮笑肉不笑地睨著呂老婆子:“我家英子再小也是人,比某些不做人的畜生強。”
“我看你就和你那侄子一樣,都是黑心肝的,兩媳婦,你們還等什麼,給我撕了這臭婆娘的嘴。”馮老太眼睛一瞪,轉頭衝身後喊人。
這會兒馮老太硬氣得很,她兒子媳婦都來了,孫子孫媳也到了,再不像在馮家時,不敢聲張。
馮家兒媳婦和孫媳婦也是聽到風聲,跑過來的,兩婆媳心裡恨的很,這會兒馮老太一發聲,婆媳倆一擼袖子,就和呂老婆子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