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你捏疼我了(2 / 2)

嬌棲 承流 4353 字 8個月前

她離開君意樓的這一刻,官妓“沈氏”,便已死了,不該再存活於人世界,也不該存活於旁人口中。

踏歌頓了頓,從善如流:“姑娘,跟我走吧。”

走前,劉媽媽語氣淡淡地對她說,帶著三分警醒:“出了君意樓,我隻當你病死了,你也隻當自己死了。”

沈柔輕聲道:“我懂了。”

身為官妓,除卻身死,否則不得離開教坊。

而死,也隻能是病死的。

唯有這樣,方可不牽連任何人。

沈柔被踏歌帶去了衛景朝的私宅——鹿鳴苑。

衛景朝在城內城外有無數處私宅,這裡並不算華麗,也不算隱蔽,要說特殊之處,便是離樞密院極近,距離不過一裡半,抬腳便到。

衛景朝將她放在此處,不可謂不冒險。

但俗話說的好,大隱隱於市,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任誰也不可能猜到,衛景朝會將沈柔藏在眼皮子底下。

男人的心思,堪比海底的針。

一層又一層,便是剝開了,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沈柔盯著鹿鳴苑三個古樸的大字:“我以後就要住在這裡?”

踏歌答非所問:“這是侯爺的意思。”

沈柔頓了一下,沒說話,抬腳進去。

她明白踏歌話中的未儘之意。將她置為外室,藏在這個地方,是衛景朝的意思,並非旁人自作主張。

鹿鳴苑布置的清雅,院內引了溫泉,早早催生了花木。初春的天氣裡,便已有芭蕉映著海棠,遮天蔽日的梧桐樹種滿庭院。

人一踏進去,恍惚間宛如進了另外一片天地,走進去,便有種與世隔絕之感。

此時此刻,她恍然生出逃避的心理。

竟覺得這般真的與世隔絕,也是件好事。至少,不用再麵對往昔舊事。

踏歌看她一眼,低聲道:“姑娘住在夕照園,隨我來吧。”

沈柔回神,微微點頭。

隨著踏歌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向廂房。走向,自己未知的將來。

那梧桐樹下的房屋,像一張食人的口,一步一步,將她徹底吞噬。

將以前的沈柔,徹底吞噬掉。

隻剩下,君意樓調/教出來的放浪妓子。

前半生的沈柔與如今的沈柔,說來隻隔著薄薄一重簾幕。

回首,卻再也回不去來時的路。

一重簾外,兩處青山。

夕照園位於正院西側,中有池塘,每到黃昏之時,夕陽的倒影落入池塘中,美不勝收,因此得名夕照。

踏歌引著她進去,忍不住解釋:“夕照園是鹿鳴苑裡頭最好的園子,景色好,離侯爺住的主院也近,最難得的是後頭有個小廚房,姑娘要什麼東西也便宜。”

沈柔點了點頭:“替我謝謝他。”

踏歌笑了一聲:“姑娘若要謝,大可晚上自己謝,我可不傳話。”

沈柔怔然,失神道:“我未必能見著他。”

踏歌愣了一下,忙道:“忘了與姑娘說,不止姑娘住在這裡,侯爺自己也住這兒。”

這下,沈柔的確是驚訝了。

衛景朝也住在這裡?

世上哪有這樣的事兒,置個外室,竟行走坐臥都在一處了。

踏歌道:“其實,侯爺也並非對姑娘真的狠心。”

沈柔怔然不語。

望著夕照園的池塘,慢慢地,眨了眨眼。

是夜。

月亮剛繞過東邊的窗戶,鹿鳴苑的大門被人打開,有人策馬進來,噠噠的馬蹄聲,在黑夜裡格外清晰。

一聲一聲,直入心頭。

很快,來人翻身下馬,徑直進了夕照園。

沈柔坐在窗下,隔著窗子望去,恰巧與他對視。

男人穿著黑色大氅,俊朗的眉眼如刀刻斧削,隱隱帶著不近人情的氛圍。

沈柔陡然呼吸一窒。

衛景朝下馬,推門而入:“還沒睡?”

沈柔垂眸,柔順得像是男人家中賢惠的妻子,說的話卻放浪大膽,“郎君未歸,妾不想獨寢。”

衛景朝略為不屑地嗤了一聲。

沈柔像是沒聽見他的嗤笑,揚起清透嫵媚的眸子,蓮步輕移,湊到他身邊,抬手撫上他的腰帶。

她的聲音柔軟甜膩,帶著三分媚意:“妾替郎君更衣。”

衛景朝擋住她的手,警告道:“沈柔,彆自作聰明。”

沈柔的手便從腰間緩緩地,柔柔地撫到他胸膛上,嗓音越發嬌媚,“郎君,您真的不要?”

衛景朝兩指捏住她細白的腕子,提起來。

沈柔不滿控訴,“你捏疼我了。”

衛景朝垂眸,看見她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全是嬌氣與不滿,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或者羞愧。

衛景朝緩緩道:“沈柔,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比如,認錯,或是後悔。

她原是他的未婚妻,如今隻能守在鹿鳴苑裡做個外室,難道她就不怨?

一盞加了料的酒,斷了她的後路,難道她就分毫不悔?

算計他,難道她就不知錯?

“有。”沈柔嬌羞地低下頭,“昨夜早早昏睡過去,沒能叫郎君儘興,是妾不好……”

她停頓片刻,似是羞澀。

衛景朝的臉,頓時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