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頓時臉色煞白,腳步打顫。
第一反應便是,莫非劉媽媽沒能扛過弘親王府的質問,將她的去向供了出來,孟允章特意來堵她來了。
否則,那麼大個京城,弘親王的彆苑無數,怎麼就偏偏挑了這個?
她雙腿發軟,抬手扶住一旁的梧桐樹乾,才能穩住身形。
踏歌連忙扶住她,“姑娘,怎麼了?”
沈柔隻道:“扶我回去。”
她的靈魂,現在分成了兩半。
一半是無儘的恐慌,揣測著孟允章的動向,畏懼著若是自己被孟允章帶走,得知被自己哄騙的孟允章,會多麼憤怒,自己又會死得多麼淒慘。
另一半,則是格外的清醒。清醒地知道,孟允章不敢得罪衛景朝,隻要衛景朝願意留下她,她就是安全的,就不會死。
她得讓衛景朝護著她。
不管是用什麼手段。
哪怕是給他做個粗使丫頭,給他洗腳,給他梳頭。
都行。
踏歌連忙扶著沈柔朝夕照園的方向走。
沈柔卻忽然道:“送我去廚房。”
踏歌憂心忡忡看著她,隻是看她神態慌張,神色難看,亦不敢多問,隻按她說的,扶著她進了廚房。
到廚房內,沈柔看著眾人的忙碌的身影,略略定神。
她對廚娘們道:“給我準備食材,要茯苓粉、糯米粉、玫瑰粉、白糖、豆沙、黑芝麻。”
廚娘們一聽便笑了:“姑娘若是要做茯苓夾餅,我們都會,不用姑娘下手。姑娘是嬌貴人,哪兒能做這種粗活……”
她們說著這樣的話,眼神裡,卻有著幾分輕蔑。
一個外室罷了,竟敢指使她們。
沈柔讀懂她們眼中意味,臉色一白。
她緩了緩心情,側目對踏歌道:“我在這鹿鳴苑中,竟連個廚娘都不能指使了嗎?”
“侯爺說,讓我可以從廚房中支取東西,竟是騙我的不成?”
踏歌聞言,悚然回神,臉色一冷喝道:“姑娘說話,哪裡容你反駁,還不按姑娘說的辦!”
踏歌是衛景朝身邊最得意的大丫鬟,她生了氣,動了怒,廚娘們半分不敢得罪,連忙賠笑,將沈柔要的東西備好。
踏歌這才柔聲道:“姑娘是要做茯苓夾餅?姑娘做的茯苓夾餅是一絕,侯爺一向喜歡,以前我拿回侯府的,他全都吃了。”
沈柔沒說話。
就是因為知道衛景朝喜歡,所以此時此刻,她隻能想出這個法子,去討好他。
但願有用,但願有用。
沈柔在廚房忙活了半個時辰。
隨即,和踏歌一起,帶著做好的餅走回夕照園。
夕照園內,衛景朝已下值歸來,正坐在書案前,左手執黑,右手執白,正與自己對弈。
聽到腳步聲,他撩起眼皮。
冷峻的眉眼帶著三分寒,幾分不耐。
沈柔心肝微顫,強撐著從食盒裡端出盤子,送到他跟前,柔柔道:“侯爺,這是我做的茯苓夾餅,您嘗一嘗?”
衛景朝側目瞥一眼。
沈柔同大多數世家貴女一樣,說起做飯,一竅不通,平日裡十指不沾陽春水,柴米油鹽樣樣不熟。
卻偏偏懂得做幾樣精致點心,能夠拿出去壓場子,不跌高門千金的端莊,不叫人說嘴一句不通俗務,不事中饋。
她做茯苓夾餅的手藝尤為出眾。
每每做出的餅小巧精致,晶瑩剔透,焦而不硬,外酥裡嫩,非外頭可比。
衛景朝以往極愛吃她做的點心。
每每踏歌從平南侯府歸來,都會給他帶上一碟子,言必稱是“沈姑娘親手做的。”
可此刻,吸引他眼光的,卻不是盤子裡精致的糕點。
而是沈柔放在盤沿上的手指。
她的手很好看。
細膩柔嫩,白皙纖長,勻稱飽滿,十個手指的顏色都是瑩潤粉嫩的,泛著光澤。
所以,如今那纖細柔嫩的手指上,兩片被生生折斷的指甲,便格外顯眼。
他微微蹙眉,不悅道::“手怎麼回事兒?”
沈柔低頭,這才看到自己的指甲,猛地縮回手,低聲道:“沒事,不小心碰著了……”
衛景朝隻冷笑一聲:“沈柔,你覺得我是傻子?”
指甲都斷成那樣了,告訴他是“不小心”?
“是否有人為難你?”
沈柔垂眸,訥訥不語。
衛景朝不是那種上趕著給人主持正義的人,見她不說,也不再問。
隻抬手捏住沈柔的指尖,端詳片刻,微微蹙眉:“去剪整齊。”
沈柔憋屈地咬了咬唇。她連指甲的長短,都要由彆人來決定了嗎?
衛景朝的神情平靜淡泊,沒有絲毫波動:“你這樣的指甲,會抓疼我。”
沈柔耳根一紅,聽懂他話中暗示。
她不敢再多想,低聲道:“是。”
她坐在梳妝台前,拿出小剪子,仔細修剪指甲。
衛景朝丟下手中棋子,看著她的側影。
年輕的女子,身姿窈窕,低頭垂目的瞬間,勾勒出後頸的弧度。
那一片潔白的肌膚,在夕陽下泛著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