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北疆軍官的問題,情形可以說是如同洪水般急切。
且不說他們對匈奴打仗時的戰績大不如以往,往常是十勝九負,如今是五五開。
便是軍紀就足夠一塌糊塗,讓人頭疼了。
據報上來的消息所言,幾乎三天兩頭都有人尋釁滋事,打架鬥毆。
將領便是處罰得再嚴苛,也沒有多少人聽從。
那些人說,他們是平南侯一手帶出來的將士,自入伍就跟著平南侯南征北戰。如今侯爺與世子含冤而終,死的那樣淒慘,若朝廷不給他們一個公道,他們誰的話,都不聽,都不信。
可以說,北麵的軍情,便是一個燙手山芋,任誰沾上都是一身腥,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將北麵房交給他,不知是謝維生的主意,還是……其他人的主意。
而且,方才謝維生的話,很值得深思。
女婿。
衛景朝是誰的準女婿?聖上嗎?
不,聖上雖有意將洛神公主許給他,但早已被他拒絕,他們的婚事根本沒有成型過,所以根本稱不上什麼女婿。
自出生至今,他隻有過一個未婚妻,便是沈柔。
也唯有一個嶽父,是平南侯。
謝維生的意思是,如今平南侯府全家伏誅,沈氏沒有半個族人能夠接管軍務。
而他作為平南侯的女婿,唯一的後人,是最名正言順的。
如果是他去處理北疆軍務,天然就能讓北疆官兵信服。
可謝維生沒說的是,要達到這個目的,有一個重要的前提,就是沈柔活著。
不僅要活著,還要他繼續承認,沈家女,是他的未婚妻。
他會娶她為妻,會繼續履行諾言。
衛景朝手指敲著眼前的欄杆,冷笑一聲。
這背後之人,是鐵了心將他與平南侯綁在一條船上,甚至不惜用北疆數十萬官兵做籌碼。
真是下了血本。
可惜他不可能上這個套。
問題總有解決的法子。
為此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可就太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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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柔在夕照園裡待了一整日,除了吃飯,便一直坐在窗下看書。
眼瞅著紅日西沉,她放下看了一半的書,側目囑咐踏歌:“讓廚下備飯吧。”
踏歌看看天色,有些猶豫:“姑娘,才申時三刻。”
哪有人這麼早就用晚膳的。
沈柔歎了口氣,溫聲道:“侯爺申正下值,從樞密院騎馬回來,不過一刻鐘,現在備飯,時間剛剛好。”
踏歌心下算了時間,道:“還是姑娘想的周到。”
沈柔道:“小事罷了。”
踏歌一直是衛景朝的侍女,不曾做過管家娘子,對管家理事一概不懂。
可沈柔不一樣。她自小便是被當做侯門主母教養的,一個家,一個院,什麼時辰該乾什麼事兒,一個月花多少錢,一年有多少出息,她一清二楚,了然於心。
隻是,這本事,終究是無用了。
她終此一生,都沒有機會給人當正妻,做管家夫人。
前半生學的所有本領,都再無用處。
如今,她在衛景朝跟前用到的,全是在君意樓短短八天裡,學來的東西。
她看向踏歌,終是歎口氣,溫和道:“踏歌姐姐,在鹿鳴苑裡頭,你是最得侯爺信重的侍女,以後便不僅要侍奉主子,還得料理起來苑內大大小小的事務,免不得多操心。”
踏歌頓了一下,點頭稱是。
她原沒想著這些。
以往住在侯府,總有管家理事,她想要吃什麼用什麼,隻與管事的人說一聲,其他人都會備好,用不著操心。
可現在既搬出來了,她也的確是該擔起責任。
總不能事事讓侯爺自己操心。
也不能將權柄交給彆人。
侯爺最信任的侍女,隻能是她。
踏歌心裡沒底,不免看向沈柔:“還請姑娘教我。”
沈柔沒應,隻道:“姐姐聰明伶俐,肯定能很快上手。”
踏歌一頓,很快明白過來,低聲道:“是我為難姑娘了。”
不是沈柔不肯教,而是衛景朝的話,言猶在耳。
她既不是他的妻,又不是她的妾,哪裡有資格管他家裡的事兒。
方才的話,其實已是僭越。
但念著與踏歌的情分,不忍她被苛責,才多嘴幾句。
若再日日指手畫腳,插手他家裡的內務,便是不知好歹,不識身份,平白惹衛景朝不快。
思及此,沈柔心下有些鬱悶,站起身道:“我去園子裡走走。”
踏歌隨手召來一個小丫鬟,囑咐道:“去安排廚上備晚膳。”
隨即,連忙跟上沈柔的腳步,解釋道:“鹿鳴苑九曲回廊,格局繁複,我陪姑娘走走。”
兩人走了沒多久,繞過一段回廊。
沈柔腳步倏然一停,問:“隔壁是什麼地方?”
她似乎,從假山上瞧見了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
踏歌納悶道:“那是弘親王的彆苑,怎麼了?”
弘親王府的彆苑……
剛才那個在假山上一閃而過的身影,果然是孟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