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袖有照顧人的經驗,葉瞿洸站在一旁有些多餘。
睫毛震顫,緩緩露出一雙妃色的瞳。因為顏色淺,文袖很清楚地看見了自己地倒影。難怪霜降是酒樓的壓軸,她那雙眼裡盛滿了一個人,誰的神魂不顛倒。
她眼睛睜開半天,卻完全不知道開口說什麼。三人對視良久,葉瞿洸伸出五指,問:“這是幾?”
“五。”
“沒事。”葉瞿洸說。
實在尷尬,霜如雪記得自己三天不睡、兩天不吃後通過了城主設置的門檻。她第一反應不是吃飽睡一覺,反而精神奕奕地往這邊跑。跑到門前麵卻沒有了推門的力氣。
她站在那裡想,我來乾嘛、我為什麼回來這裡。難道短短幾個月,真把他們當此生不可或缺的朋友了?她就應該回到城主府,做出一番事業,讓那些她恨的好好兒看看。
最好帶萬餘人回到那個小鎮、砸了酒樓。讓彆人反而因為她恐懼。
“要回城主府嗎?”這念頭出現在她的大腦裡,她抬頭看了眼這扇門。
隨後,這扇門打開了。
霜如雪小口喝粥,她用儘了力氣才克製住自己再來一碗的念想。放下碗,她說:“我沒有搬家,房間給我留著。”
看見文袖的笑,她繼續說:“有些事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回來就會告訴你。你,不要傷心。”
霜如雪還是知道,自己還真就把他當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她的五臟六腑攪成一塊也說不出那句“再見”。那她是怎麼說出“我們不是一路”的,是她那天的心腸太硬了,還是今天太優柔了。還是,她大概覺得自己撐不過考驗。
霜如雪,你這輩子不能成點事還不如回酒樓跳舞賠笑。你要是邁不過那坎兒不如就死了吧。她看見飛鴿的那一晚、她撕開告示的天早上,她無數次這麼告訴自己。
想清楚原因,她揚起頭,露出一個沒有麵部表情管理的笑。扯破了嘴唇,撕開了傷口。血流進她的嘴裡,又腥又鹹。
說完因果,霜如雪問:“葉瞿洸,聖人已死。”
這話他自己說過、文袖說過、霜如雪又來說一遍。在提醒他這個事實。
“城主追隨聖人嗎?”他問霜如雪。
霜如雪搖頭,不是否認,是“不知”。
城主文峰,是聖人養的鷹。
現在主人死了,這隻鷹藏起主人的屍體,又開始用主人熬鷹的方式熬鷹。他真的追隨聖人嗎?他確實聽聖人言,將這小小的城治理的很好。
文峰殫精竭慮,眼下是大塊青色。他放下手中的案卷,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動一下了。他動的方式僅僅隻是回頭,看了眼神龕上的神像。霜如雪的方法確實好,腐屍味很淡、屍體也被完整保全了。隻可惜用的時間太遲了,屍體已經缺了很多。
文峰回頭看了一眼,之後又繼續把精力投到今天要處理的事務上。他辦公能力弱,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因為他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還會有誰受到聖人的教導、來平天下。
這次辦公持續了很長時間,天色從白到黑,悄然點上了燭火。文峰站起來,發現自己身子在晃。
他昏倒前想的是,誰能繼續延續聖人的理想。
隻要一個人就夠了。天南地北的聖人弟子不同方式接收到了文峰的邀請,包括葉瞿洸。
這場宴,是葉瞿洸理想繞不開的一站。所以霜如雪沒有阻止他,她說:“到時候,我會倒酒、我拿的是毒酒。”
城中最近熱鬨了,說是城主要追尋聖人腳步,請全天下聖人子弟來一聚。這叫啥,廣納天下賢士、共謀天下大和。
可既然是禮賢下士又何必既準備美酒又準備毒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