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踏出家門,果然就見一架馬車等在了門口。
霍檀一眼就看出,這不是崔氏的馬車,而是博陵城中方氏車馬行的馬車。
他回眸看了一眼崔雲昭,崔雲昭也仰頭對他笑:“夫君,咱們快走吧,若是中午前還了車,還能省去一半的車資,足有六十錢呢。”
霍檀:“……”
倒是沒想到,崔氏小姐過日子也這麼精打細算。
崔雲昭不用看他,也知道他如何所想,聞言就笑著說:“嫁妝是有定數的,花掉一文就少一文,自然要精打細算。”
不知道為何,聽到這話霍檀反而有些不悅。
“家裡並非無米下鍋,如何要你自用嫁妝?”
霍檀想了想,說:“每日營生花費,咱們回來再議。”
崔雲昭低著頭,輕輕應了一聲,唇角卻勾起一個弧度。
前世在長樂彆苑時,也有不少不願意在宮裡侍候的嬤嬤,嬤嬤們人生經驗豐富,因著多年的顛沛流離,婚事都不知結了多少次,說起對付男人的手段,從早說到晚都講不完。
崔雲昭跟著聽了許多故事,也漸漸明白了許多事。
有時候,該軟就軟,該硬才硬。
霍檀讓崔雲昭先上馬車等他,他去安馬道取了馬兒回來,然後便一道出城。
今日是梨青跟隨崔雲昭出門的,崔雲昭見梨青神色平淡,想了想就說:“一會兒去軍營,你好生跟著我,彆怕。”
梨青就衝她淺淺笑笑:“小姐放心,我不怕的。”
崔雲昭這才掀起車簾往外看去。
她叫的是方氏車馬行最小的馬車,裡麵最多隻能坐四人,多餘的物件都不好帶,故而車廂狹小,在城中行駛也更便利。
時人多窮困,少有人能租得起馬車,車馬行如此得名,但他們出租最多的卻是驢車。
驢車的價格比馬車低一半。
崔雲昭的身份特殊,她出身博陵崔氏,自然不能坐驢車出門。
前世她在長樂彆苑一住就是四年,除了過年時去汴京拜謁,平時從來不會離開一步,時隔多年,重回故土,崔雲昭難免升起思鄉情緒。
博陵的一草一木,一樓一景,都是她少時最美好的回憶。
崔雲昭坐在窗口,認真看著窗外的景色。
藕花巷是小巷子,所住大多都是後來升遷的武將軍官,他們出來時辰稍晚,大多數將官已經出門上差了。
巷子裡隻有這一架馬車,還有馬車邊上的少年將軍。
霍檀騎在馬上,渾身的氣質陡然一變。
從窄小的車窗往外看,能看到他猶如刀鑿斧刻的側顏。
這男人天生一副好皮囊,真是蒼天垂憐。
他騎在馬上的模樣是那麼英武瀟灑,通身上下都是難掩的威武氣勢。
每個人見了,都要忍不住喊他一句小將軍。
似乎是感受到了崔雲昭的視線,霍檀倏然回身,往她麵上瞥來一眼。
那模樣,有一種刺破人心的鋒利。
崔雲昭卻一點都不怕。
她對霍檀淡淡一笑:“妨礙郎君了。”
若非為了等馬車的速度,霍檀早就縱馬前去,用不了兩刻就能到軍營。
霍檀搖搖頭,沒多說什麼。
很快,馬車便駛出藕花巷。
霎時間,熱鬨的人聲便一湧而來。
從寂寥無聲到人潮洶湧,不過隻是喘息之間。
藕花巷外是熱鬨的臨泉街,左近街巷的人家,都會在這裡采買日常所需。
久而久之,臨泉街就成了博陵最繁華熱鬨的商街。
也正因熱鬨,馬車行駛便慢了下來。
窗外,商鋪櫛比鱗次,彩幡招展,行人言笑晏晏,踏著冬日裡最後一抹暖光。
好似真有盛世繁華。
崔雲昭認真看著外麵的熱鬨,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安靜悠閒的生活很美,熱鬨喜樂的日子亦很美。
崔雲昭深吸口氣,待到此刻,才有重生的切實之感。
那些舊日的回憶,家鄉的景致,隨著多年的離彆而淡去,它們不會這樣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的夢境裡。
除非眼見為實,一切方才是真。
崔雲昭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臉都被凍得有些僵了,才重新蓋起車簾,不再多看。
兩刻後就到了城門。
憑借霍檀的腰牌,他們不用排隊,直接就出了城。
再一刻之後,馬車聽到了五裡坡軍營前。
博陵並非軍事要地,這麼多年的戰亂侵擾,也沒有入侵到博陵這塊文教重地,所以博陵的守軍不算很多,且最高的將領也隻到防禦使。
伏鹿節度使兼轄博陵。
在軍營門口安排好馬車和車夫,崔雲昭便下了馬車,安安靜靜站在了霍檀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