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隻是穿梭於三點一線的高考學生。衣著得體,素麵朝天。推卸了所有的課外活動,一心一意準備奔赴遠方看不見硝煙的戰場,殺個你死我活,平日裡習慣埋頭做題,挑燈夜戰。對這樣的日子並無不滿意之處,僅存茫然。恍若暴風雨來臨前,在波瀾不驚的湖麵駕舟前行的旅人,以為到達對岸,就可得到救贖。
同桌是名列前矛的男生,尹天雷。理乾淨的平頭,愛穿格子襯衫。課桌上時常堆放各式各樣的輔導書,雜亂無章。他從不動手做題,隻是雙手捧書,高翹著腿一頁一頁翻看,與操場上奔跑血氣血氣方剛的少年截然不同,愛慕就理所當然的滋長,像在黑夜中層層開瓣的花朵,劈裡啪啦地怒放,見不得陽光,不急不緩,獨守奢華的秘密。每當我亦覺困頓,便轉頭望他一眼,心中頓生底氣。沉溺在年少的誤解中,眉目傳情,暗響驚雷。尚明白自己目前的職責,不敢轟烈,隻願默默觀望,守得雲開見月明。
日子絲絲波瀾都在我精心算計中,除了蘇麗安。
她踮起腳尖,吃力地在黑板左上角寫出自己的名稱,蘇麗安。齊肩的黑發綰在耳後,穿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雙手捧書,眼神平和明亮。
老師,我隻想坐在教師末排。班主任是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氣息溫和。對於這種貌似頂撞的話語早已司空見慣,也就成全了她的任性,將她編在我身後。
她大部分的時間與教科書沒有任何關聯,隻是提筆寫寫畫畫一些無關生活緊要的小角落,或者埋頭睡覺,發呆。當我們愈被考試和悶熱的天氣觸碰得焦頭爛額,她隻是不緊不慢的按照慣常步調,與世無爭。心中的憤悶日益累積。我在生活的鞭策下按部就班,不敢多言多語,認真聽課,做筆記,背書,查資料,唯唯諾諾。常常緊握著筆,頭腦一片混沌,目光呆滯地緊盯書本,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辦法解開一道題目。能夠被任何風吹草動捕獲,意識渙散如浮萍。隨波逐流,不知安寧。
明了自己犯了大忌,手到擒來的未來是細沙,在指尖轉繞纏綿,一不留神就隨風逐流。小心翼翼維護的一切在她的漫不經心麵前顯得一文不值。她如常,我卻受儘折磨。心不甘不願地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