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輕 難不成公子也有難言之隱(1 / 2)

桑芙是賴在了二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委屈巴巴,董氏看她可憐,狠不下心趕她,也隻能先把她安置在桑柔的閣樓裡,再給大房捎信,問怎麼辦。

她可以收留桑芙幾日,但時間長了,也不是個事兒,桑芙的夫家並非一般人家,公公是新朝廷扶持起來的武威將軍,手底下管著不少的兵馬,桑有安對著這個握有兵權的親家也得客客氣氣,禮讓幾分,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得罪這樣的人物。

不出董氏所料。

“荒唐,不像話。”桑有安聽到長女一聲招呼不打就回了娘家,第一反應便是勃然大怒,衝著小秦氏好一頓發火。

小秦氏被迫承受著丈夫的責難,內心也是委屈得很,可女兒在夫家過得不好,娘家人都不給撐腰,夫家隻會更加看低女兒,女兒以後還有什麼好日子可言。

“女婿在外麵偷養歌姬,這事兒怎麼也說不過去,他要是正經納個良妾都還強點,他這樣做,不僅傷女兒的心,也打了我們桑家的臉麵。”小秦氏一片慈母心,仍想為女兒說說話。

桑有安可沒工夫管女婿偷養女人那點破事,他要顧及的更多,親家在新朝廷的人脈比他更廣,原本他還想借著親家的關係網,在新朝廷站穩腳跟,讓自己在江南的勢力更為鞏固,卻不想長女如此不爭氣,管不住男人,還不懂事地跑回娘家,把他的計劃打亂。

“你也不要跟我求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管不住丈夫,她自己也要反省,你這就去二房,不必廢話,直接把人塞上車,找幾個得力的婆子親自盯著,務必把她送回去,這事兒拖不得,等那邊的人找來,就是我們桑家理虧,他們陳家非要掰扯的話,到時候隻會更麻煩。”

桑有安管轄著幾個州縣,已經有一堆處理不完的麻煩事,並不想在子女官司上再添新愁了。

夫妻倆的對話,被躲在牆角偷聽的桑翹聽了個七七八八,她白著臉,迅速跑到二房找桑芙。

“姐姐,你快走,父親要把你押回陳家,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走,又能走到哪裡去呢。

桑芙在桑柔這裡發泄了一通後,人也清醒過來,恢複了以往的理智,她拿帕子抹掉眼角最後那點濕意,對著兩個妹妹笑笑:“你們啊,以後嫁人,可得睜大了眼睛,即便自己不能選擇,也不要讓自己吃虧,男人的話,最多信一半,不能再多了,剛成親那會,有多濃情蜜意,日日離不得你,到了後麵,絕情起來,也更可怕,要想不傷心,從一開始就不要信,更不能動情。”

桑芙說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桑翹聽得眼淚汪汪,鼻腔裡酸酸漲漲的難受,想要拿帕子擦眼睛,在自己兜裡掏半天沒掏出來,又去找桑柔要。

桑柔給兩姐妹一人一條,有著兩世經曆的她年歲上其實最長,即便情緒上有波動,也能勉力維持表麵的平靜。

她想幫桑芙做點什麼,可又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桑芙做姑娘時待她就不錯,刀子嘴豆腐心那種,陰雨綿綿的天,青石板路上遍布潤濕的苔蘚,桑芙牽著尚且年幼的她,一步步地慢慢走,嘴裡卻還念念有詞,叫她看著點路,說她腦袋小,磕不得,磕一回就得壞掉。

幾個姐妹裡,桑芙待桑柔是有幾分真心的。

桑柔問桑芙:“三姐姐你自己想不想和離?”

桑芙眼裡露出一絲迷惘,怔了半晌,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扯起了泛著苦澀的嘴角牽強一笑:“等你嫁人就知道了,想要事事如意,最後隻會處處不如意。”

桑柔從桑芙話裡聽出了幾分泄氣,妥協和得過且過的意思。

桑翹跺著腳:“父親太狠了,都不幫姐姐,要是男人都這樣,我寧可不嫁。”

桑芙笑得更苦:“傻姑娘,哪有不嫁人的。”

話落,桑芙頓了下,偏頭看向瞧著更靈醒的九妹妹,忽而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出嫁時,你過來暖房,看到我的婚書,說的那些話。”

桑柔稍稍怔住,腦海裡開始回憶,說來,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遞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婚書上的內容很美,字字句句都透著即將婚娶的男女對未來婚姻生活的憧憬和期盼。

桑芙便是懷著這樣的期盼,內心充滿了喜悅,情不自禁地就想同身邊人分享她的心情。

願嫁與良人,恩愛不移,矢誌不渝。

恰巧,桑柔那時候來了,桑芙便將夫家送來的婚書給她看。

卻不想,桑柔看過後,並不如桑芙以為的那樣充滿了女兒家該有的羨慕和憧憬,而是遲疑片刻,低低嘟囔了一句,太美好了,未必是真。

那時的桑芙還當小姑娘尚未開竅,不識情滋味,將來必然打臉。

“那你認為婚書該是什麼樣呢?”桑芙好心情地問了句。

誰料小姑娘真敢說,竟是不假思索地念了長長的一段。

“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當上奏九霄,諸天祖師見證。若負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佳人負卿,那便是有意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字裡行間,句句雷霆,對將來的夫婿狠,對自己也狠。

桑芙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內心是震動的,想不到這桑柔小小的年紀,竟是如此決絕,原本該是美滿喜慶的事兒,卻被她說得如此悲愴凜然。

這樣的婚書,長輩不會喜歡,夫家更不可能,寫出來,讓人瞧見,無疑還會有損自己的名聲。

當時桑芙很是嚴肅地同桑柔講了許久,要她把這些話爛在肚子裡,切不能同人再說起,便是自己的父母也不可。

桑柔麵上應著,心裡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時至今日,桑芙再回想往事,方才了悟,原來打臉的卻是把婚後生活想得太美好的自己。

桑柔才是真正清醒的那個。

桑芙把妹妹攆出去,拉過桑柔的手,有些話隻能私下講。

“我這輩子大抵就這樣了,但你不同,我總覺得你該是不一樣的,你不受情愛的苦,便不會為情所困,可我那個傻妹妹,卻不是個知事的,嫁不嫁的,一天一個說法,沒個定性,她今日能為晉世子茶不思飯不想,往後再碰到個巧舌如簧,口蜜腹劍的白麵小生,一點小恩小惠,小情小意就把人哄得團團轉,腦子不清不楚的,將來還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苦。”

停頓一瞬,桑芙一聲歎道,“你的這個姐姐,被我母親寵得,我隻怕以後她撞了南牆,磕得頭破血流,也不知道回個頭。”

桑芙說得情真意切,桑柔聽得感慨萬千。

儘管桑芙平時對桑翹表現得諸多嫌棄,嘴上沒幾句好話,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為自己這個妹妹擔憂的心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