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仙卿稍稍康複,便準備完成此行目的,為他母親祈福。先皇後崇信佛祗,大明寺專程為先皇後常年供奉著一盞長明燈。
太子獨自去供奉著長明燈的偏殿祭拜,久久沒有出來。時間流逝,眼見天邊暮色漸晚,在外守候的侍衛都有些著急。
從前殿下來大明寺祈福,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如今卻已經三個時辰了,遠超於大家的預料,所有人都有些擔心。
太子殿下病愈不久,身體本就虛弱,若是再因為感懷先皇後傷感,有了什麼好歹,裡裡外外的人估計都得被發落。
張太監悄悄靠近陳皎,小聲道:“陳世子,時辰已晚,殿下今日還未用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太子進偏殿多久,陳皎和眾人便在外麵站了多久。眾人目光之下,她半點心思都不敢有,全程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站得筆直,生怕被扣上不敬先皇後的罪名。
聽到張太監的話,她也隨之歎道:“是啊,這也不是辦法……”
張太監本意是想讓陳皎進屋規勸太子,見她裝傻充楞,當即無奈彆嘴,轉過身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陳世子真不是個東西,平日裡討好太子花樣百出,真到要用她的時候,膽子比誰都小。年紀輕輕,心眼倒是不小。
陳皎不是不知道張太監的意思,她心中卻有自己的章程。
太子殿下為生母祈福,自己貿然闖進去勸誡,算怎麼回事。彆看張太監這廝目光鄙夷,滿口忠貞愛君,他自己不也不敢上,見自己年輕覺得好忽悠,一心隻想著指使自己呢!
又過了半個時辰,從太子進去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七個小時!殿內燭光搖曳,陳皎也站不住了。
周圍人目光如炬,她在心中歎了聲氣,在眾人的目光中,主動上前走到殿外,輕輕敲擊地木門:“殿下?”
做寵臣就是這樣,好事你有份,不好的事情你也得最先頂上。如今誰都知道她受太子看重,所有人都盯著她呢。
過了一會兒,屋內才隱約傳來太子的聲音:“何事?”
陳皎埋著頭:“微臣陳皎……”
她還沒說完,裡麵便淡淡道:“進來吧。”
陳皎並未著急,她先是掃了眼全身,發現衣物飾品沒任何不整,這才撩起衣擺,推門踏了進去。
那扇門重新被關上,陳皎站在這座小佛堂內,發現太子並不在其中。她順著道路往前走去,又過了幾道門簾,最終走到了大明寺的正殿,而太子殿下正獨自立於其中。
難怪剛才太子的聲音隱隱約約,並不算清晰。
主殿中央,一座金身佛像高聳立於正中。太子站於下方,跪坐於佛像下方的蒲團,麵前擺著一張伏案木桌。他一手執筆,指尖微動,正垂眸書寫著什麼。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謝仙卿並未抬頭:“陳皎?”
陳皎當即應道:“殿下,是屬下。”
“不必拘泥,過來吧。”
陳皎走過去,同樣跪坐於太子身旁,這才發現對方麵前擺放著一卷地藏經,他正在抄寫。
怪不得今日太子如此反常地在佛堂內停留許久,原是為了這卷佛經。不過據陳皎了解,對方似乎並不信佛。
陳皎內心疑惑,卻並未言語,而是安靜坐於一旁,注視太子。
太子殿下身穿青色錦袍,頭戴玉冠。他跪坐於案前,垂眸淡然執筆時,青絲從鬢角垂落,氣質清逸出塵,宛若天人。
陳皎忽然想到太子的名諱,謝仙卿。
仙卿,仙界的上卿,在崇信神祗的古代,這個名字可謂貴不可言。若是其他人,恐怕會有配不上的嫌疑。但太子無論氣質風度還是相貌才華,都和名字相得益彰。
陳皎靜靜思索時,謝仙卿一邊抄經,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先皇後喪時我不過五歲,許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今日那枚杏脯,倒是讓我想起了母後。”
陳皎懂了,所以太子才會忽然想到為生母抄經。
耗費數個時辰,太子落下最後一筆,終於抄完了這卷地藏經。他看著經書,卻忽然說:“我不信鬼神。這卷經,大約無用。”
在佛堂內,他這句話無疑是大膽的,但沒人會指責他,也沒人敢指責他。
謝仙卿垂眸。地藏經旨在為逝去的親人祈福,然他並非信徒,不夠虔誠,若是真有神祗,恐怕不會佑他心願。
陳皎微微蹙眉,道:“怎麼會沒用?”
她拿過太子手中的那卷經,恭敬起身,上前將佛經供奉在佛像下方的諸多經書中。
佛像下方的爐鼎中,插著數隻供香,空氣中飄蕩著熏霧,天色漸晚,屋內燭光搖曳。
陳皎回頭,堅定道:“太子不信佛卻依然願為生母祈願,每年不落來此,此中心意天地可鑒,若是真有神佛,憑何不佑你?”
陳皎也不信神,即使她的穿越重活一世。但她信真心,比起飄渺的神祗轉世未來,真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