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的雲來賭坊看著並無什麼稀奇之處,隱於街巷角落,上麵掛著的燈籠在空中慢悠悠地晃蕩著,偶爾能傳來其中的起哄聲,也很快就淹沒在周遭的人群嘈雜之中。
偌大的廳堂之中,幾群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骰子清脆的撞擊聲在這裡此起彼伏,賭坊一樓內來往的人大多都是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沈初姒出現在賭坊之中的時候,其實原本也不應當說得上是稀奇,畢竟前來雲來賭坊找家中夫婿,又或者是找家中郎君的婦人,確實也不在少數。
隻不過尋常來此地的婦人,大多都覺得忌諱,都是喬裝一番,並不引人注目。
現在這青天白日裡的,能夠明晃晃出現在這裡的姑娘家實在稀罕。
白日的賭坊並比不得夜半時候的熱鬨,其中的人也大多興致缺缺,現在來了這麼一位,自然有不少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朝著那邊看去。
梨釉和蒲雙兩人跟在沈初姒身後,同樣也是第一次前來賭坊,悄悄地打量著四周的陳設,雖說是賭坊,但是這裡的陳設卻極為精巧,雖然隻是一樓,但是這間賭坊背後的主人的財力也可見一斑。
前來接引的役人看到這麼幾位前來雲來賭坊,麵上倒也並無什麼驚訝的神色,隻走到沈初姒麵前詢問道:“小的冒昧了,請問幾位姑娘來此所為何事?”
蒲雙回道:“我家小姐是來找鎮國公府的世子的,還請代為通報一聲。”
蒲雙的聲音並算不得大,但是現在大廳之內隻有零星的骰子聲,不少人停下了原本手中的動作,正在看向那邊,自然是能將蒲雙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役人神色未變,隻是上下打量了沈初姒幾眼,思慮了片刻回道:“姑娘可否告知小的,姑娘到底是何人?”
蒲雙和梨釉兩人對了一下視線,隻道:“這應當並無乾係,若是通報不便,煩請告知一聲世子現在身處何地,我們家小姐親自去尋就是。”
“姑娘,請恕在下冒昧,平時要來找世子爺的人並不在少數,”役人不為所動,“在這座雲來賭坊內,世子爺從未有過見姑娘家的先例,如若是姑娘實在想找,不如等到世子什麼時候前往雲想樓之中的時候,在去那裡找他吧。”
尋常借著些借口來雲來賭坊找謝容玨的花娘確實也有,大多都是在雲想樓中並見不得謝容玨的麵的,想在雲來賭坊做一做飛上枝頭的夢。
役人見得多了,自然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麵前的姑娘雖然衣著不凡,但是役人並不識得上好的綢緞,況且這位姑娘對自己的身份閉口不談,想來就是說不出口了。
這樣的把戲,他自然是不會上當。
更何況,現在這個時間點,謝容玨多半是在雅間之中歇息,若是在這個時候驚擾了那位,說不得是什麼下場。
役人犯不著為了這麼個不知來路的姑娘惹了那位的晦氣。
蒲雙看到麵前役人油鹽不進的樣子,略微皺了皺眉頭,在沈初姒耳邊輕聲道:“殿下,此人態度好像並無什麼轉圜的餘地,我們現在……”
“蒲雙,”沈初姒輕聲,“那你就先回府中吧,前去找李管事,我在這裡稍等一會兒。”
役人看到她們在這裡輕聲交談,雖然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但是大概能看得出來這位姑娘多半是想等在這裡了。
役人輕聲嗤笑了一下,等便等吧,還當真以為世子爺會憐香惜玉,實在是天真。
他在此處當值許久,還從未見過謝容玨憐香惜玉過,今日就算是這位姑娘將雲來賭坊等出個窟窿,世子爺也不可能讓她踏入樓上雅間半步。
畢竟這位世子,對待姑娘家,實在是薄情得很。
“喲,這麼如花似玉的姑娘何必來找世子爺,自討個沒趣。”
一道粗啞的嗓音在賭坊內響起,隻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雲紋錦衣的人緩緩走來,雲來賭坊之內並算不得是亮堂,一直到他走近了,沈初姒才看出來他的相貌。
此人長得實在是尋常,像是經常出入市井,下頷處還有一道極為顯眼的刀疤,與身上所穿的雲紋錦衣實在是並不相襯,他逐步靠近,身上帶著一點兒宿醉的難聞氣息。
沈初姒略微皺了皺眉頭,往後退了一步。
那人看到沈初姒的動作,眯了眯眼睛,拇指摩挲著食指,卻是笑了。
這人名叫扈永福,雖然是三教九流之輩,但是因為此人與朝中官員略有幾分關係,尋常出招陰狠,加上周遭跟了一些烏合之眾,尋常百姓根本不敢惹這樣的人物,所以他平日裡在盛京城也算是張揚跋扈慣了。
扈永福昨日在雲來賭坊喝了一夜,今日剛剛清醒不久,就看到了站在廳堂之中的沈初姒。
扈永福也算是煙花之地的常客了,尋常的花娘他也早就玩膩味了,但是今日這個……實在是有幾分滋味。
隻單單站在那裡,就讓人實在是忍不住想將她折斷。
扈永福的喉結上下滑動,腦中旖念頓生。
他原本不敢隨意出手,畢竟他雖然行事不忌,但是欺壓的至多也隻是尋常人家,也從來都不敢招惹什麼貴公子或者是世家子弟之類,但是看到雲來賭坊的役人將沈初姒攔在樓下,他便心中了然。
這個姑娘家,應當不過就是尋常人家罷了。